那些年,我家最搶手的“寶貝”
“午夜的收音機輕輕傳來一首歌……”一句歌詞,觸碰到了一段時光的記憶。收音機,曾經(jīng)是我最為珍視的“寶貝”,那些節(jié)目那些歌,如瓊漿一般滋養(yǎng)著貧瘠的心靈,使內心世界不斷的豐盈。 腦海中有個畫面至今還清晰如初:一大家人靜靜地圍著一張大圓桌吃飯,懸掛在墻上的收音機“激情蕩漾”——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葛蘭老師正講著一個故事。約摸十歲的我聽不懂故事,但喜歡觀察大人面部的“風云變幻”。故事講到動情處,我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迅疾將全場人的“面部表情”做了個360度的“大掃視”——哇!母親哭了,父親準備哭,大姐在擦眼睛,二姐鼻子開始翕動,三哥埋下了頭……故事講完,父親常會發(fā)表一段簡潔的點評,讓我們從故事中獲取感悟,教我們怎樣做人做事。 那時,節(jié)目和歌曲不可復制和回放,聽到預告,如是自己喜歡的節(jié)目,就是半夜也要爬起來收聽。二姐最喜歡聽王玉珍演唱的《洪湖水浪打浪》,預告的播放時間是凌晨兩點。臨睡前二姐將收音機放在枕頭邊,并調試好鬧鐘。半夜姐姐起來卻不見了枕頭邊的“寶貝”。夜深人靜時,聽到了有嚶嚶嘶嘶的聲音,她尋著聲音,一下掀開了我的被子,看到了正蒙著被子,沉浸在《廣播劇》里,滿臉淚水的我,不由分說,她要搶走我的寶貝,我急的哭了,“不行!這個劇我還沒聽完?!睜巿?zhí)不下,姐姐提出條件“這次我讓你了,以后還給爸媽告狀不了?”“再也不了” “你的零花錢分我一半”“好,沒問題!”其實,那一刻,姐姐就是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會滿口答應。那跌宕起伏、具有意境之美的《廣播劇》帶給我是多么震撼人心、沐浴心靈的一種美妙享受。用“如癡如醉”來形容當時我的狀態(tài)一點也不為過。 三哥喜歡音樂,擅長拉二胡。每當廣播里播放二胡曲的時候,他就會近距離地貼近收音機,專注地聆聽。多少個夜晚,動人心脾的二胡曲《梁祝》《二泉印月》《賽馬》等從三哥的指縫間飄蕩出來,和收音機里的原聲沒什么區(qū)別,我在那曼妙柔情的音樂聲中慢慢長大,品出了人生的苦,也品出了生活的美。 評書是父親的最愛。那天,父親和往常一樣,聽了劉蘭芳的評書《楊家將》,隨著一句“欲知詳情如何,請聽下回分解”,父親桌子一拍,“好,明天繼續(xù)聽!”并鄭重地給我們宣布:“明天這個時候誰也別給我搶收音機哈”。但是,夜里凌晨三點左右,父親因突發(fā)急病辭別了人世。巧手的兩個姐姐用紙殼做了一個和收音機酷似的“小匣子”,隨同父親的骨灰裝進了骨灰盒里。姐姐說“愿天堂里的父親不孤單,每天都能聽到評書?!倍嗌倌赀^去了,每當聽到“欲知詳情如何,請聽下回分解”,我內心便會涌起一種異樣的感覺——生命的“無?!睍屖篱g多少人無緣這“下回分解”。 那個年代,收音機是全家人最搶手的寶貝,每個人都有自己最愛的節(jié)目,“某某時段收音機歸我!”這句“廣告語”一出,在時間不沖突的情況下,大家都會墨守成規(guī),不爭不搶。 一家人中,唯獨母親從不和我們搶“寶貝”,她總是在我們播放節(jié)目的時候“順便”聽聽,似乎永遠生活在“無我”的意識里。記得有一次,我無意中放著黃梅戲《天仙配》,剛要換臺,母親說“哎,別換別換,挺好聽的……”但不懂事的我,還是將臺迅速調成了其它。這個“細節(jié)”在我長大后常?!懊俺鰜怼?,它猶如一枚針嵌在我心尖上,讓我在母親過世多年后還會時不時地隱隱作痛。 母親一輩子只鐘愛圍裙和鍋鏟,就是這兩樣東西,她沒有缺過我們一頓飯菜,也讓丈夫和兒女們在衣食無憂的溫暖和諧環(huán)境中享受著那段“搶聽收音機,細品電臺節(jié)目”的幸福時光。同時,也在不經(jīng)意間成就了我的人生——十余年后,我與心儀多年的廣播電臺結緣,通過公招成了一名廣播電臺的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