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高中復讀歲月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禹城朝露浥輕塵。憑吊感時花濺淚,桃李春風憶師恩…… 駕車路過夏縣至水頭交通古道,停車于禹王中學門口。這里是四十年前我曾經的母校。也就是在這里,我考入了師范院校,從此由一個農民娃跳出了農門。哎!一晃間,自己亦是六十歲的老者了。 駐足校門口,記憶的閘門瞬間打開,復讀歲月的一幕幕涌現眼前,清晰地看見薛老師仍在校門口等著我們,耳畔響起了那熟悉親切的講課聲:天下事有難易乎?為之則難者亦易矣,不為則易者亦難矣;人之為學,有難易乎?學之則難者亦易矣,不學則易者亦難矣…… 1979年高考剛恢復不久,那年我19歲。在縣文化館杜文庫爺爺地引薦下,我去禹王高中文科班復讀。據悉,班主任兼帶語文課的老師叫薛?,u,是全縣有名的“老師中的老師”。當時復習班教室里學生爆滿,很難進入,去了得自帶桌凳。 記得當年我在二爸家里借了一張破舊的長方形桌子,又叫來東張南村的王俊海同學(現為山西省委黨校教授)。我倆把桌子放在小(píng)車上,然后他騎著車;我坐在車后面,兩手緊握(píng)車轅桿,轅桿上綁著我倆的饃布袋和書包,就像闖關東走西口一樣,離開棗園村向二十多里的禹王高中進發(fā)…… 到了學校,首先進入薛老師房間報到面試。這時我看見房間辦公桌邊坐著的薛老師:中等個子,體型微瘦,戴著老花鏡、和藹嚴肅地與報名學生交流著。終于挨到我和王俊海時,薛老師提問:“唐宋八大散文家都是誰?”俊海脫口而出:“韓柳三蘇歐王曾。”薛老師又在一張紙條上寫了“罄竹難書”問我:“第一個字怎么讀?”我拿筆在紙上立即注音:qìng zhú nán shū,并順口說:“罄,用盡的意思。罄南山之竹,書罪無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毖蠋熀呛且恍Γ骸岸硼^長介紹過來的學生還是很可以的嘛?!蔽液涂『R哺俸俚匦χ?/p> 薛老師在備課上嚴謹認真,他精選《四書五經》和《古文觀止》里的精彩片段讓我們背誦。當時《**詩詞》和《成語詞典》也是我們必背內容。每當我看到那幾個大個子在薛老師面前左右搖晃結結巴巴擠著眼睛背誦的樣子,就趴在桌子上抿著嘴偷笑。有一天語文早讀,薛老師看到了我的“小動作”,便讓我站在講臺上背誦《黃生借書說》:“書非借不能讀也。余幼好書,家貧難致……”背誦結束后,薛老師提問我:“素蟫灰絲,時蒙卷軸。怎樣一字一字解釋?”我一臉窘相、支支吾吾難以通說,從此再也不敢笑話別人了。 最深刻的是有次作文課,薛老師布置的題目是《難忘教誨》。我低頭就以“寶寶爺的故事”為題動開了筆,寫著寫著卻把新發(fā)的作文本寫到最后一頁了,還沒結束,又從背面反過來寫了兩頁。交上去后,薛老師認真批改后,便把我叫到了辦公室,問我是抄的還是自己寫的。我說這是我和爺爺在中秋節(jié)晚上的親身經歷。然后薛老師一段一段地教我如何緊扣主題,如何選材剪材,如何描景抒情,如何刻畫人物,如何準確使用人物對話中的標點符號……至今想來,歷歷在目…… 快要高考的前夕,有次薛老師批改我的語文試卷,其中有道試題:“雖有佳肴,弗食不知其旨也;雖有至道,弗學不知其善也?!崩蠋熤攸c讓我注解文中的“佳肴”“其旨”“至道”“其善”,并為我逐一解讀,直到我弄懂為止。沒想到,那年高考語文試題里竟然一字不差地出現了這道考題…… 當時復習班里同學們的年齡懸差比較大,可不管是大四歲的還是小三歲的,大家都十分敬畏薛老師。盡管條件艱苦,但教風很正,學風很濃。很快到了79年7月份的高考,我們的考場在夏縣中學。薛老師和各科老師在樹蔭下幫我們照看行李,他聽說誰病了就趕緊送藥,聽說誰準考證丟了就趕緊去尋找…… 到了揭榜時間,我和王俊海擠在教育局門口的看分數榜的人群里,目不轉睛、心情激動地搜尋著各自的名字名次和分數。但見我們班的衛(wèi)旅順名列全縣第一,王俊海名列全縣第二,緊接著的就是我們班同學的一串串名字??梢哉f禹王文科班取得了大面積的高考豐收。記得那天回家的路上,我和俊海把自行車騎得像飛一般,宛若范進中舉一樣高喊著:我考上了,我考上了,我考上了!從此,緊握恩師手中的接力棒,我在奮斗著,同時也在傳遞著…… 歲月荏苒,幾十年過去了,我們沒有忘記當年的恩師,沒有忘記我們的師生情。2008年的暑假,喜逢薛老師八十大壽,同學們自發(fā)前往其家中為恩師送牌掛匾。當我走進薛老師的家中,盡管30年沒有見面,老人家一眼就認出我了,并說峻山你當年寫過一篇文章,叫《寶寶爺爺的故事》。我頓時驚呆了,自己只是老師眾多學子中的(píng)凡一員,沒想到老師還記著我,記得那么清楚,瞬間淚眼模糊,緊緊地拉著老師的手。 正當我在浮想聯翩的時候,忽然手機鈴聲響起,原來是老同學水旺已經等我著急。于是我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四十年前的母校,與水旺結伴去東滸村為老師掃墓…… 回來的路上,望著路邊的一叢雨后青竹,我不由得想起鄭板橋的兩句詩:新竹高于舊竹枝,全憑老干為扶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