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陽光
盼望著,盼望著,直到上午11時12分,陽光才透過窗戶的窄窄縫隙,光臨我的頭頂。 我所說的光臨,是陽光的裸照。 長期以來,作為職業(yè)寫作者,我久居室內(nèi),缺少日曬,總需補鈣。而醫(yī)生建議說,最好的補鈣劑,就是陽光、就是日曬,但需直射,不必透過玻璃。于是,在家里,我時時開窗。尤其冬天,一任陽光披頭蓋臉地照射,總有一種羽化升仙的感覺。出差在外,更是習(xí)慣如此,與陽光擁抱。前幾天,住進這家客舍之后,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窗戶不能敞開,只能推開不足一尺的空間。用手比劃一下,剛好是一只手掌的寬度。再推,早已焊定。 為什么這樣呢? 哦,我忽然明白了。 現(xiàn)代社會,競爭激烈,壓力巨大,理智崩潰,加上國家大力反腐,跳樓自殺者屢屢。如果此事發(fā)生在賓館呢,責(zé)任重大。所以,不知從何時,各家賓館就在安全上做起了文章,就像我居住的這家小小客舍一樣,把窗戶的開放度壓縮到最小。 說最小,是指能夠限制身體出入的寬度。今天早上,等待陽光的時候,我比劃了一下,頭顱和軀體,均不能擠出。給你陽光,給你爽風(fēng),就是不給你機會。 這樣,隱患就堵住了,管理就省心了,居者就安全了。 真是一大發(fā)明! 可又一想,這項發(fā)明,卻是對過去的否定。中國傳統(tǒng)窗戶的主角是窗欞,一條條、一格格,呈井字狀,糊上窗紙,不通空氣,不透陽光?,F(xiàn)代建筑業(yè)興起,才有了大窗。大窗好啊,可以敞開,可以直接地引進陽光、交換空氣、增加光明。但現(xiàn)在呢,是進步還是倒退? 說不清楚。 哦,這一切,是社會進步中的踟躕與嘆息。 只是,我要補鈣,我要擁抱太陽。 于是,我就坐在這一掌陽光的窗下,隨著陽光的游移,不停地轉(zhuǎn)換位置,逐陽光而坐。 這春天的陽光,明亮如雪,溫柔如紗,籠罩在身上,鮮鮮的、顫顫的,飄飄渺渺、窸窸窣窣,有一種無言的妙香。閉上眼睛,仿佛是暮春里漫天柳絮的紛紛棲落,又像是童年里母親雙手的輕輕撫摸。于是,這宇宙間最神通、最神秘的圣光,照耀著、注目著、撫摸著我的皮膚、我的生命,默默地化合出億萬粒鈣質(zhì),注入血液、注入骨骼,讓我的身體繼續(xù)強壯起來,讓我的精神更加自信起來。 這一掌陽光的時段,只有短短三四個小時,從上午11時,到下午3時左右。真是一寸光陰一寸鈣啊。 于是,我泡上一杯綠茶,看著滾滾而來的春天,看著滿城蓬勃的人生,拿起筆來,蘸著這富鈣的陽光,寫出如上文字,呈于您的面前。 此刻,也許,您也坐在一掌陽光中吧。 且忍耐,且等待。 好日子,正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