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屋漏說再見
20世紀(jì)60年代,我在三間稻草屋里呱呱墜地。上無片瓦,下無一磚,四壁全是黏土壘成的。爺爺、奶奶睡的床是黏土壘的,一爿大灶是黏土壘的,盛五谷雜糧的囤子也是黏土壘的。 爺爺、奶奶在這屋里生活了多少年,我沒有去考證,但父母在這屋里生活也有三十年左右了。獨(dú)扇的木板門,木柵小窗,又矮又窄,因而屋子顯得格外低矮、陰暗。好在是稻草苫覆的,卻也冬暖夏涼。只是在連綿陰雨的日子里,“屋漏”這兩個字,像一塊炙心的烙鐵,在心里烙下了深刻的印跡。一遇下雨天,屋外大下,屋內(nèi)小下;屋外不下,屋內(nèi)還下。雨水滴落在大盆小桶里的響聲不絕于耳,偏偏安置床鋪的地方,有時漏得格外厲害。睡夢中的我們,時常被不期而至的雨水驚醒,難以入睡,記憶里只剩一片冰涼。 我十歲那年,父母請親戚鄰居幫忙在村東頭的稻場上脫下幾千塊土坯,在村南蓋起了5間土坯瓦房。說是土坯墻,其實(shí)下面約兩米高還是黏土壘的。值得驕傲的是,房子上的桁條全是上好的木頭。這是父親從遠(yuǎn)在江西萬年縣的大伯那里運(yùn)回的,整整一卡車,讓全村人羨慕得咂舌。這棟房子當(dāng)時是村上最好的也是最大的房子。 1992年,父母花了四五千元錢,在原來的宅基地上翻蓋了3間磚混結(jié)構(gòu)的平房和兩間磚木結(jié)構(gòu)的瓦房。不但花光所有積蓄,還欠下一屁股外債。平房剛建好頭幾年,可說是風(fēng)雨無憂??蛇@種平房的樓板縫最容易開裂,幾年一過,碰上大雨、暴雨天,雨下得急,雨水來不及流走,便順著裂縫往下滲,又是滴瀝不盡的?!拔萋本硗林貋?,大盆小盆“全民皆兵”。 在這棟房子里,我娶妻生子,家中添丁增口,日子清貧,卻也溫馨。只是岳母在世時,來我家一趟,總要念叨一回??粗壹夷?間平房,每遇下雨,順著樓板的裂縫滲下的雨水,總會洇濕一大片山墻,然后再長出一大片蔥綠的青苔,岳母的嘆息就比那青苔還要幽深。唉!什么時候才能把新房子蓋起來呢? 為房子發(fā)愁了許多年。 時光飛度,2009年,新農(nóng)村建設(shè)成為熱門話題。政府不但在公路沿為我們免費(fèi)劃下了蓋房的宅基地,還按房屋的新舊程度面積大小給各家各戶發(fā)放了數(shù)目不等的動遷費(fèi)。拿到動遷費(fèi),我的眼睛濕潤了,心里也瞬間輕松了一大截。雖然不是個大數(shù)目,但也足以抵得上我在外地打工苦扒苦掙好幾年才能積攢下來。加上自己和妻子那幾年在外艱辛打工的所得,一幢兩間三層的洋房在公路沿拔地而起。每四家連在一起,同樣的設(shè)計風(fēng)格,同樣的格式布局,同樣的門面裝潢,這鄉(xiāng)下難得一見的連體別墅,自然成了我們當(dāng)?shù)氐臉影宸浚渤蔀榇逯幸坏佬涯康娘L(fēng)景。 房子的主體加上簡單的裝修,一共花去了20萬元左右,卻有200多平方米的空間,一家三口住已是寬綽有余。喬遷新居后,心里百感交集,如果不是黨的惠民政策好,想要擁有這套住房,不知會不會要熬到猴年馬月呢? 有朋友來我家,看完新房后,不無感慨地說:“不容易啊,這么寬敞亮堂的房子說蓋就蓋起來了。擱在城里,只怕也能值個幾百萬吧?”我心里也著實(shí)感動:是呀,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一個說不上豪華,但也可稱安穩(wěn)的家,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樣甜,就覺得無比踏實(shí)。有風(fēng)可擋,有雨可避,人生若此,還有什么奢求呢? 有了屬于自己的新房,生活便翻開了嶄新的一頁,也有了新的追求,覺得人生也更有意義。從此我們再也沒有屋漏之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