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愛情——魚攤邊的相親
自以為已洞察人生的洋子至此就又有了新的愛戀,他愛上了睡眠。 這種愛戀對于洋子的好處多多。 一者愛得主動且安全,絕不會使感情受傷;二者可以白日做夢,時??梢垣@得現(xiàn)實中難尋的意外的驚喜;其三則是長睡可以使人暈頭轉(zhuǎn)向,糊糊涂涂,無需喝酒,忘憂的療效卻遠(yuǎn)勝于酒,且不傷肝利于養(yǎng)生。 洋子家里有十幾畝田,農(nóng)活不少,但洋子卻很少下田,每當(dāng)他想到將要和那些連屈原老舍都不知道的村人一起揮舞鐮刀和鋤頭,每當(dāng)他想到他所喝的那些墨水都將化作汗珠滾落在土疙瘩里,每當(dāng)他看到其他的人嫻熟地干著農(nóng)活而自己卻笨手笨腳時,他便陷入了深深的羞恥和迷茫之中。 父親卻從不去責(zé)怪這個“不務(wù)正業(yè)”的兒子,這位總是衣衫襤褸的如牛馬般勤苦的父親早已過早地衰老,在他的肩上,扛著一家五口的重?fù)?dān)。 子承父業(yè),按常例,已成年的洋子應(yīng)該可以接過父親肩上的那副擔(dān)子了,可父親卻很少給洋子——三個孩子中唯一兒子以壓力,他幾乎包攬了家里的所有重活累活,他常以兒子為自己的驕傲,雖然兒子并沒有考上大學(xué),但在村上到處大字不識一個的人,高中生能有幾個,這在古代最起碼算得上個秀才了吧! 想到此,父親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昏睡的頭發(fā)蓬亂的兒子臉上,心里卻涌出一陣內(nèi)疚,真是糊涂了,兒子大了,畢業(yè)也一年多了,早應(yīng)該為秀才找一個秀才娘子了?。?/p> 1996年農(nóng)歷的八月十三,洋子理了發(fā)、刮了胡子、一件新襯衫塞在了人造革褲帶里,腳上還穿了一雙新買的白球鞋。洋子還到隔壁二嬸家借了一輛八成新的自行車,洋子一甩腿便跨上了車,車后還坐著三嬸——一位能說會道的熱心人,父親和母親站在路口,笑瞇瞇地看著洋子遠(yuǎn)去的車影。 三嬸路上不停地嘮叨著,對洋子進(jìn)行了滿滿一程的教導(dǎo),都是與相親有關(guān)的常識,洋子不住地應(yīng)著聲,心中卻覺得好笑又覺得有趣又覺得無聊,那真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怪怪的感覺。 洋子在三嬸的指引下,將車停在了離家十里多路的一個集市上,這是本地青年男女相親的首選地點。 洋子和三嬸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了一個魚攤邊,老板的大聲吆喝叫賣聲招來了一群群顧客的光顧,那一陣陣的腥臭味也招來了一陣陣的肥大的綠頭蒼蠅。洋子捏著鼻子,皺著眉頭忍受著,因為這次相親活動的另一主角——林子將在數(shù)分鐘后在這里出現(xiàn)。 嗡嗡,一只蒼蠅竟順路歇息在了洋子的左耳邊上,洋子癢得很,忙伸手去趕這大膽之蠅,蒼蠅從耳邊飛了,三嬸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洋子,別愣神了,把頭發(fā)壓壓,林子來了,對人可都要有個稱呼,客氣些啊!” 洋子從沒經(jīng)歷過這陣勢,不禁有點緊張起來,一抬頭,只見在面前的十來米處竟站了四五個女人,其中一個約五十歲左右的年紀(jì),穿了一身黃軍裝,其余的四個則都是二十來歲的樣子,可哪一個是林子呢? 洋子更慌亂起來,忙用求助的目光看著三嬸。三嬸卻一邊用手拉著洋子笑著往前迎,一邊偷偷地對洋子說:“中間那穿紅格子褂子、扎一個粗辮子的就是林子?!毖笞又挥X得瞬間已來到了女人們面前,十只女人的眼睛如手電筒般向他照射過來,刺得他發(fā)暈。 緊張的洋子忘了自己該說些什么該做些什么,一切都按照三嬸的要求機械地進(jìn)行著。得了空暇,定下神的洋子認(rèn)真地狠狠地偷窺了林子,而林子呢,也正在目光閃躲地瞟著他。 黃黃的頭發(fā),黑黑的臉,粗粗的腿,這就是一個很普通的農(nóng)家姑娘——林子。 洋子忽然感到渾身沒了勁,眼前竟忽然閃現(xiàn)出青子的大大的眼睛、白皙的臉來。 回來的路上,三嬸問了洋子許多,洋子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著。 剛到家,洋子就爬上了床,緊盯著屋頂發(fā)愣。洋子不明白,自己怎么會又想起青子了呢? 原創(chuàng):咖啡咖啡隨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