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柳絮，比北方臘月的大雪來得還要熱烈。山腰上的桃枝肆無忌憚地盤曲延申，大片大朵的粉紅點(diǎn)在上面，像春天遺落在人間的花環(huán)。孩子們嘰嘰喳喳地折些桃花，偶爾遇見幾座矮小的土墳，那里沉睡著這片土地的子孫，遙望著田野。

回家第二天，隨父母乘車去廟里參拜。司機(jī)也是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jì)，與父母聊的很開。車窗外春天萌芽后旺盛的綠意和鄉(xiāng)村獨(dú)有的湛藍(lán)的天，潔白的云，融成一幅沁人的圖畫，在我眼中忽快忽慢的倒退。他們談了很多人，很多事，讓我驚訝的是竟有許多死訊鉆進(jìn)我的耳朵。

死亡這樣沉重的字眼在他們眼中已是如此平常。本村的，其他村的，他們說了不知凡幾。有的人我有印象，有的人從來不了解，他們還沒能在時間的長河里翻起多大的水花便匆匆離去，直至土地上換過一片又一片莊稼，而被人們遺忘。

在我四五歲時，慈眉善目的姥爺因突發(fā)事故永遠(yuǎn)地離開了我們。好在年少無知的幼小心靈保護(hù)著我，讓我少了一份悲痛，但母親腫脹的雙眼中的失落無力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揮之不去。而后的種種思念不再言明，都只化作逢年過節(jié)的幾沓紙錢和一捧新土或者夜半時分的夢語，在陰陽之中傳遞。

后來的我難以感受到時光的流逝，直到以孩子的心態(tài)直面蒼老時才明白它的殘忍和人的脆弱。村頭的墻腳下有一排木樁，夕陽的余溫中滿頭華發(fā)的老人所剩無幾，大都將面容定格在相框里，安靜地等待歸期。而后會有下一批人接替那兒的位置，吐著濃煙，看車來車往，人聚人散，把青絲熬成白首，讓歲月的痕跡深深刻在臉上，帶進(jìn)土里。

還會再有下一波人么?不會了，再年輕的，都離開了這里，土地的養(yǎng)育之情薄的像低垂的蟬翼。

每月歸家一次，山還是那樣，水也沒變，每一座院子都和記憶吻合。但對人言大抵上總是新生少，故去多。放眼望去，地里忙碌著的都是佝僂的身影，傍晚的炊煙也少了往年的活力，再也燃不起后山頂上大片的云。

我有些害怕了。不幸會在何時降臨到至親之人的頭上，噩耗又會在何時突然闖入我安逸的生活?上幾輩在這片土地生了根，我們卻像麻木了的候鳥一般來回奔波，只記得享受溫暖，自在地飛，可天上終究沒有落腳的地方，總要尋根筑一個巢，安定下來。

窗外飄絮和落花有些凌亂，我想著折斷的枝會在明年長出新杈，好在土地是不會離開的，我以為它走失在記憶中，后來才恍然，迷失的有太多，才明白過去是無數(shù)陳舊的現(xiàn)在，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