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綱要，湖南省作協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湖南華菱湘鋼員工。作品散見于《冶金報》《湖南日報》《小小說月刊》《微型小說選刊》《天池小小說》《中國冶金文學》《湖南工人報》等報刊。出版有長篇小說《榴蓮飄香》，小小說集《丟失的“香柚”》《嘿，自由俠》。

早晨的光線還不是很明朗，我們按照昨晚上客棧老板的指引，就在小鎮(zhèn)附近看看，說有不少的土樓。一路奔波勞碌，也沒問太多，而且，客棧主人的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似乎土樓再平常不過，也就少了一份新奇。

這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小鎮(zhèn)，早起的人們開始了一天的忙碌，跟我家鄉(xiāng)類似。以游客身份進入當地，總能發(fā)現不一樣的風景才好。這里，群山環(huán)抱，霧氣彌漫，有著很是大眾的小高層樓房，一條小溪繞著小鎮(zhèn)流過，落差高的時候會發(fā)出嘩嘩的聲音，顯得格外寧靜。

一棟土磚房進入了視線，房前雜亂地堆放著雜物，覓食的雞四處可見，是我熟悉的鄉(xiāng)村風格。順著大路過了小溪上的小橋，步入小鎮(zhèn)，也不見陌生的景致，我們仿佛小鎮(zhèn)人在買菜吃早點。街上常見的房屋風格中，偶爾會冒出一處土磚房，顯出歲月滄桑的痕跡。有人說，這就是土樓，曾經是這里司空見慣的房屋。走近土樓，里面光線昏暗，隱約可見斑駁的時光，好像一位老人，靜靜的坐在這里，看著世間萬物的變遷。又好似快速發(fā)展的時代中，一處不合時宜的建筑，悄然隱退于江湖之中。

回來的時候，站在溪流上小橋的視角看先前遇到的土樓，陽光映照之下，又是一番景象，土樓變得雄偉壯觀了。

我喜歡這種感覺，一種不做攻略，順其自然的感覺。由一種迷迷蒙蒙的狀態(tài)，逐步看清認識了解的過程，是事物發(fā)展本身的規(guī)律?；蛟S有點慢，但也有些妙處。

在路上，不時會被路邊的蔚為壯觀的土樓群所吸引，停車，遠遠地拍照。這些土樓，或依山或傍水，在這樣的群山環(huán)抱里，這樣的建筑是很顯眼的，看慣了普通的鄉(xiāng)居民房，通常是獨門獨棟的散居格局，這家伙，夠壯觀的，或橫跨在山間，或聳立于水邊，如同一個中世紀的城堡，會讓人為之一振。

土樓，在歷史上是很有些名氣的，在世界上都屬獨一無二的，據說外國人在看到衛(wèi)星圖片拍攝的環(huán)狀不明物時，對中國福建這個區(qū)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東方，總是充滿著神秘的氣息。當然，那是土樓，衛(wèi)星下的土樓。能夠在衛(wèi)星圖片中看到的建筑，可見土樓的環(huán)形規(guī)模是足夠大的了。

土樓的模樣，平視的角度，遠看就像一頂帽子，只不過頂上是漏了空的，準確些說，是一頂太陽帽，既遮陽，又透風。近看的話，土樓上的窗戶，或者是槍眼，像是人的眼睛，警惕地看著外面。

到了官方認可的景區(qū)，這里的土樓顯得整潔漂亮多了。周圍是公園一樣的綠地，花草，眾星捧月般襯托著一座高大的土樓，外墻是穿了新衣服一般，鮮亮的土黃色；許多的紅燈籠高高地掛著，增加了喜慶的氣氛，也像是女人的耳墜，多了一份柔美。這里要買票參觀，配套有停車場，商店，民俗博物館；這里不能吸煙，設置了垃圾箱，有著明顯的現代文明，但是，總覺得與土樓不相適宜，有種本該屬于山林的動物，被人為地裝進籠子的感覺。反倒是樓前的一片菜地和荷塘，與土樓相映生輝了。我便走了過去，從那個視角去看這個濃妝淡抹的建筑。

其實，每個土樓都有一個名字。我們進的土樓，叫懷遠樓。墻上的資料顯示，此樓位于南靖縣梅林鎮(zhèn)坎下村，距縣城54公里，建于清代（1905-1909年），為簡氏十六世簡新喜所建，坐北朝南，占地1384.7平方米，建筑面積3468平方米，為雙環(huán)圓土樓，外環(huán)土樓為土木結構，內通廊式，樓高四層，13.5米。內環(huán)樓為磚木結構，里闊三間。云云。專業(yè)人士對這些數據應該是會有些感覺的，而我們，只是看看哪里是客廳，哪里是臥房，至于廚房，設置在樓下的空坪里，很是狹??；廁所據說是在樓外，因為所謂影響風水吧。

土樓內，還住著居民的。他們在游客的好奇的眼光下生活，當然，也有的在門口擺了他們的手工品出售。不知道他們對于這樣喧鬧的日子，是否喜歡。我想問問，卻又覺得是一份打擾。

這一帶，土樓很多。除了土樓的名字不同，形狀也有差異，有圓形的也有方形的，方形的少見；有高的也有矮一些的，感覺就像人之胖瘦。

在土樓待久了，會失去原先的神秘，也會發(fā)現一些不為常人所知的秘密。

土樓多少會讓人想到城堡，或者山寨，具有防御功能。那是一個相對封閉的體系，有東南西北四個大門出入，還有瞭望口，或者槍眼，可以想象一百年前，生活在群山環(huán)抱中的人們，遇到了怎樣的危險，才會想出這樣的招數，建起土樓，把散居的人們聚集在一起，共同抵御敵人。

土樓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客家人，在福建、江西、廣東幾個省份都有?？图覟闈h族的一個民系或“族群”。一般而言，客家人是始于秦朝末至宋朝初的南遷漢族人在閩、粵、贛交界地區(qū)，融合了畬峒山區(qū)少數民族等形成的民系。幾千年歷史，因為戰(zhàn)亂、饑荒，客家人有五次大遷移，逃往深山老林。閔贛粵這一帶，歷史上屬于南方荒蠻之地，利于躲避兵荒馬亂?？图?，應該是客居他鄉(xiāng)之意。被迫離鄉(xiāng)背井，流離他鄉(xiāng)，歷經千辛萬苦，新到一處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依靠自己人團結互助，共度難關。因此，他們每到一處，本姓本家人總要聚居在一起。圓圓的土樓，封閉的結構，是生存環(huán)境衍生的產物。

不過，這個歷史產物卻是充滿智慧的。這些土樓大多為方形或圓形，尤以奇特的圓形土樓最富于客家傳統(tǒng)色彩，最為震憾人心。從山村民居建筑層面看，這無疑是中國古建筑的一朵奇葩，它以歷史悠久、風格獨特、規(guī)模宏大、結構精巧等特點獨立于世界民居建筑藝術之林。

土樓，已經被列入國家文物保護范疇，2008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自然是非同凡響的。

一座土樓，大大小小，一般是按照家族，或者村落聚居。隨著歷史的變遷，時代的進步，土樓的群居生活模式，已經有些不適應現代社會對美好生活的要求了。和平年代，盛世繁榮，人們對居住環(huán)境有了新的需要，而土樓的局限性顯露出來了，狹小，私密性缺失，廚房的不便等等，使得不少年輕人走出了封閉的土樓，在土樓外蓋起了獨門獨戶的房屋。

房屋需要人煙，土樓沒有人居住則難以保存完好。這里的土樓，大多有人住在里面，但也有荒廢倒塌的。那些被圈定為“文物保護”的土樓，也要安排人居住，同時，還要收取門票。畢竟，這些土樓是需要錢來維修保護的。

土樓里的人家，敞開了大門，年輕人當著導游，年紀大些的，在家門口擺起了茶葉、手工藝品等，也有許多的餐館、客棧應運而生。沉寂了百年的土樓，以開放的心態(tài)，與外界的發(fā)展接軌。我想，這種變化，應該給客家人帶來了一片商機，他們可以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實際上，已經有些客家人先一步富裕起來了。

年輕的女導游就是土樓里的客家人。她帶著便攜式話筒，給我們作講解，帶來帶去帶到了她自己的家里，推薦著她的各類茶葉。她在土樓的家只是做生意用，自己已經在土樓外蓋了普通的樓房。她還介紹，住在土樓的大多是老人。年輕人成家后，一般會住土樓外。有些土樓，沒有列入旅游景點，也就沒有什么商業(yè)價值。有些商家來投資開發(fā)土樓作客棧，大多不成功，原因卻是住戶思想不一，有的同意，有的說習慣了土樓，不差這幾個錢。我只在云水謠景區(qū)附近，看到了一座叫“德風樓”的土樓，大門口掛了客棧的招牌。進去看了看，只看到一樓的“天井”，熱鬧得像一個集市，樓道被警戒線擋住，不能看到土樓客棧的模樣。私下里覺得，一樓的場地不應該是集市，而是花草或茶座，會更雅致一些。

就在女導游講解的過程中，一個男子走了過來，女導游笑著向他打過招呼，男子嘰里呱啦說了幾句客家話，女導游也答復著?？茨凶拥谋砬槭菄烂C且不悅的，便問女導游發(fā)生了什么？她解釋說，讓她帶游客上樓參觀時，不要大聲喧嘩，他的家人已經睡了。或許還有不太客氣的話，女導游沒說罷了。

我們便像學了輕功一樣，悄不聲息地在木板樓上參觀著，只是心里更加珍惜了一些。

承啟樓，號稱“福建土樓王”?！案咚膶樱瑯撬娜?，上上下下四百間；圓中圓，圈套圈，歷經滄桑三百年”。承啟樓以它高大、厚重、粗獷、雄偉的建筑風格和庭園院落端莊麗脫的造型藝術，融與如詩的山鄉(xiāng)神韻，讓無數參觀者嘆為觀止。

我們到承啟樓的時候，天已黃昏，工作人員已經下班，無人售票。我們在外圍感受了他的土樓王的風范，看到了門口的信息資料，對這個建于清康熙四十八年（1708）的土樓，有了更深的認識。相傳在建造過程中，凡是夯墻時間均為晴天，直到下墻枋出水后，天才下雨，承啟樓人有感于老天相助，所以又把承啟樓稱作“天助樓”。

我們想進入到樓內，頂禮膜拜土樓王的神秘，對這個建筑面積為5376.17平方米，外形是按八卦形狀建筑而成，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一共有四環(huán)，從外到內由四個同心圓的環(huán)形建筑，看個究竟?？墒?，門口的保安，守住了大門，嚴格履職不讓進?？磥?，對文物的保護是夠嚴格的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再次趕往承啟樓。晨曦中，站在承啟樓內的四樓，俯視整個土樓王，感受著他的高大、厚重、粗獷、雄偉。他的大，從我的16mm廣角視角里可以知道，無論怎樣調整，都不能拍攝出圓形的全貌。圈內的地上，也有錯落的房屋，除了有廚房，還有供著神靈牌位的祠堂。相比那些設施簡陋的土樓，承啟樓的確“豪華”多了。

土樓建筑是歷史的產物，是在兵荒馬亂時代，人們躲避戰(zhàn)火的一種生存方式。然而，讓客家人始料不及的是，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他們藏身于深山老林之中，早已被衛(wèi)星發(fā)現，經濟的發(fā)展或旅游的需要，又讓山外的人打通山的隧道，修了一條條公路進到山里，參觀他們的土樓生活，品嘗他們的美食，買下他們的土產。畢竟山外的人，已經不是歷史上那些為江山打打殺殺的人了，是懷著好奇與善意進山的。他們沒有抵御，也無法抵御歷史的腳步。如今的土樓，已掛上大紅的燈籠，喜迎山外的客人。

我感覺，封閉式建筑的土樓，已經被打開了一道缺口，年輕一代已經開始走出了土樓密封的“圈圈”，在土樓外建設開放式樓房，融入了當今時代大潮。居住在土樓里的老人們，也敞開了心扉，以各種土特產、參觀等商業(yè)形式，歡迎山外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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