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葉飄香在端午
每年的新麥?zhǔn)沾蛄罆襁^后,秸稈的清香還未走遠,粽葉的氣味就從悠遠的憶念里翩然而至。那一枚青綠,像一葉扁舟,載來的不僅僅是汨羅江里沉溺的生命訴說,也是民間節(jié)氣在滾滾紅塵里翻卷的江湖韻致。 陶醉在端午前后粽葉飄香的時節(jié)里,會令人想起兒時那段最唯美的光陰。那是一截栽種在記憶深處,繁茂無比,蔭護人一生的快樂時光。 我的童年,是在秦嶺的北屏終南山腳下,藍田猿人遺址以北,有輞河與白馬河相互滋養(yǎng),距藍田縣城僅兩公里處,一個被人叫著林家河的小村落里度過的。那里的云很白,總是裊娜地從郁郁蔥蔥的山腰間飄然而起,帶著童年的夢想,在村子上空蔚藍的天際間游弋。那時,天空干凈得如同一塊碩大無邊的藍色玻璃,任由云朵放飛一世的理想。 我的目光追著云兒,心就想著終南山里面神仙的模樣。白云不斷地在頭頂變換著姿勢,時如駿馬,奔騰著安謐之中動和靜融匯起來的妙趣;時而像飛鳥,飛低了來來去去的輪回思念;一會兒又似一尊打坐的佛,潔白著祥和慈悲的羽翼,馱起我的向往,穿越時空的愛戀,穿越人的意念,在星亮月不明的夜晚,守護在我夢的岸邊。 兒時的村莊周圍,你無論往東南走上不足二百米,來到那個叫做胡家巷村的南口,還是向西行上不到三百米,一處人喊作小寨村的南邊就會有一塘大大的蘆葦林娉婷曼妙。林子的水不深,趟進去水只漫到大人的小腿肚間。 和我同年等歲的女孩子,她們都有大把的時間被父親牽著,或撒嬌,或撒歡,或在蘆葦林子里捕捉兒時的秘密。我自小就沒有這福氣,也品嘗不到父親粗糙的大手恩賜給細膩的愛憐。但我卻有兄長的呵護。 我時常會影子一樣尾隨著他們,進山拾柴,下蘆葦塘掐水芹菜,打葦葉子,運氣好時,還能撿到一窩鳥蛋。 當(dāng)一年的清明節(jié)過去之后,人們就三三兩兩地相邀著,尋找葦子比較茂盛的塘子打葦葉,以便清明節(jié)里包粽子用。 兄長通常嫌我跟不上大人的腳步,就將我駕起來。這樣,我在他們的肩頭上,追著太陽,攆著云朵,懷想著天上神仙的生活。 莊稼綠得在我的身下如同滿懷悲憫心腸的慈善家,等待著日子時時將它們變老,由青蔥年華到燦黃一片…… 一路走來,鉆進蘆葦塘,人就迷失了自我。一株株的蘆葦,你連著我,我伴著它,擠擠挨挨,在水中,怎么也不失亭亭玉立的風(fēng)姿。人攪動水,水漾起小波紋,為一株株葦子串起了動人的項圈…… 那時,我就想,這每一株的蘆葦,前世都是由一位美麗善良的女子轉(zhuǎn)世來到人間的。 蘆葦林里,簡直就是一座偌大的迷宮,人在這里頭,覓生機,覓煙火,覓人間仙境。 水在腳下唧噥,似在講說著蘆葦遠逝的童謠;青泥的氣息,把這塘葦子林深厚的歷史傳導(dǎo)給生活在水中求存的所有生靈。 蘆葦林都是野生的,天然形成的,且一年比一年旺盛。這種水生植物,見濕就蔓延,就扎根,就開花結(jié)果。 進入蘆葦林,遮天蔽日的是綠色,就連空氣也綠得仿佛能擰出綠色的汁液來,連同水鳥被打攪后的驚鳴,都綠得泛起潮潮的色氣。 兄長他們對于打葦葉,稔熟的動作令人叫絕。手一上去,食指和中指夾住葉的根部,以快捷靈敏的姿勢,抻著勁兒,順著葦秸稈就勢往下用力一撇,那一枚枚的葦葉兒就順溜溜地捋碼到筐子里了。 打葦葉,還是需要講究一些技巧的,如果用力不當(dāng),不迅猛,勁兒使的不渾全,或是沒夾到葉子的根底,打下來的必是爛葉。 在蘆葦林里,聽著大人們“嗤嗤啦啦”打葉子的聲音,以及水鳥們帶著驚恐的叫聲,人恰似進到了天堂一樣,四面被綠色包圍著。那綠,就如同流動著好的命運一樣,你可以隨心隨意地思想你美好的未來。 密匝匝的葦子也擋不住風(fēng)朝圣的心愿,蘆葦搖曳,抱定不變的夙愿,在有水的地方,那怕污泥濁穢,也要落地生根。 人游動,只為尋得一方生存的地兒,但根就在童年的故鄉(xiāng)里,在故鄉(xiāng)那一塘綠生生的蘆葦塘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