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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感美文

    媽媽的手

    情感美文2021-12-23138舉報/反饋

    我見過各式各樣的手:光滑潔白的、豐潤白皙的、冰清玉潔的、粗壯有力的……然而這些手都如過眼云煙,沒有給我留下絲毫印記,深深地刻在腦海深處的是一雙黝黑的、粗糙的、堅硬如鐵的、松枝似的手——媽媽的手。

    媽媽的手雖然沒有絕代佳人的手那樣冰清玉潔,沒有體育運動員的手那般粗壯有力,然而卻撐起了整個家。

    從我記事起父親就很少歸家,一家人的生活,柴米油鹽,人客來往,咱們兄弟仨的書學(xué)費,全靠母親用她那雙黝黑、粗糙的手,在那幾畝貧瘠的土地上種包谷,喂豬,養(yǎng)雞,挖藥材賣來維持。

    那時候我們每年都盼望六月的到來。對于農(nóng)村人來說,六月是最悠閑的一段時光。

    六月,地里的活基本都已結(jié)束,就等著包谷成熟后收割了。就像學(xué)校里的寒假、暑假。

    六月里,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都無事可干,或帶上禮品走訪親戚,或就在寨里竄門子,或三五幾個聚在一起擺散白,每年的六月,寨中央的大院壩跟春節(jié)期間一樣人山人海,男人們一邊吸著水煙筒,一邊天南地北地擺著龍門陣;女人們手里拿著鞋底,毛衣,一邊慢悠悠地做針線活,一邊竊竊私語,聊著最近周邊的奇聞軼事。

    小伙伴們熱火朝天地踢著毽子,旁邊看熱鬧的大人們看到激情處也童心大發(fā),加進(jìn)去踢幾腳。

    每當(dāng)這個時候,媽媽可不能享受這種快樂。每天天一亮她就起床了,背上大背簍,到山上尋找藥材:野喬菜、紅草……媽媽像偵查員搜山般,兩只眼睛左顧右盼,搜尋著每一寸土地,每一個角落。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后,那雙黝黑、粗糙的手像把鐵鍬,秒秒鐘藥材外圍的泥土就被刨松了,三下五除二,藥材被連根拔起。媽媽像呵護(hù)嬰兒般輕輕扒拉去藥材根部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背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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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傍晚媽媽都要從山里背回滿滿的一背簍藥材。每到星期五,媽媽就把曬干的藥材背到新場街上去賣,賣完藥材,先把鹽巴、醬油那些必備的生活用品買齊后,如果還剩錢就會到農(nóng)貿(mào)市場賣一斤豬肉或兩斤豆腐來慰藉我們那早已“生銹”的肚皮。那時候除了逢年過節(jié),這樣的待遇是很難得的。

    媽媽白天挖藥材補(bǔ)貼家用,晚上還要在煤油燈下納鞋底到夜深人靜。那時候我們兄弟幾個穿的鞋都是媽媽從街上買布來自己做的。每當(dāng)我們睡了一覺醒來時,媽媽還在煤油燈下做鞋。那雙黝黑、粗糙的手不停地動著,穿針、拉線、打結(jié)……十分靈活。

    秋天來了,地里的包谷黃了,大院壩那些擺散白的人們的休閑時光就告一段落,紛紛背上背簍上山掰包谷。我們家?guī)桩€地的幾千斤包谷多數(shù)是媽媽一個人收的。我們放學(xué)后也去幫忙,不過,那只是打打邊鼔罷了。

    這時候媽媽那雙黝黑、粗糙的手變成了兩把爪子,左右開弓,在“咔嚓,咔嚓”的脆響中,那一個一個黃澄澄的包谷飛快地跳進(jìn)背簍里。

    媽媽白天在坡上忙,晚上也不閑著,點上煤油燈剝包谷。媽媽剝包谷的技術(shù)可好了,左右手拇指和食指掐住谷穗的中央,然后用力往外一撕,整個包谷殼一分為二退到了基部,再用力一扳,“嚓”的一聲,黃澄澄的棒子應(yīng)聲脫落。在暗淡的橘黃色煤油燈下,只見母親那松枝似的手指上下翻飛,一個又一個的黃澄澄的棒子飛進(jìn)籮筐里。每當(dāng)這個時候,趕完作業(yè)的我們也加入到這熱火朝天的戰(zhàn)場。“看到別人吃豆腐牙齒快”,看到媽媽剝得那么輕松,“咔嚓”一個,“咔嚓”又得一個。可當(dāng)我剝的時候卻不是那樣輕松,要么撕不開,要么扳不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剝得一個,棒子上卻全是穗花,不似媽媽剝的那樣干凈利落。沒剝幾個手上就起了亮晶晶的血泡。

    媽媽快指如飛,我剝一個她至少要剝五個,手上卻一個血泡也沒有。我好奇地問媽媽:“媽,你的手咋不會起血泡呀?”媽媽呵呵地笑著說:“我剛開始剝包谷的時候也被磨起血泡,起了一層又一層,后來時間長了就不起血泡了,長成了老繭。這老繭比包谷還硬嘞!”我伸手去摸媽媽的手,天??!這是什么手?媽媽的手掌、手指上那層厚厚的老繭似鐵一般硬。我想練過鐵砂掌的人的手也莫過如此吧?我仰起頭問:“媽,我的手要什么時候才能跟你的手一樣硬呀?”“不,媽媽不要你的手長得跟媽媽的一樣,那樣不好看;媽媽要你好好讀書,走出大山去?!蹦菚r候我還不能理解媽媽說的“走出大山去”是什么意思。

    那年月,于媽媽來說最難熬的就是冬季了,冬季,大季(包谷)已收完,小季(小麥)已種結(jié)束,剩下的時光就是拔坡地里的草,然后把地翻松,待來年春天種包谷。雖然不忙,但異常艱苦,挖地還好點,最老火的就是拔草了。那時候沒有收割機(jī),媽媽更舍不得買手套戴。那幾畝坡地的草都是媽媽那雙手一根一根地拔完的。雖然媽媽的手堅硬如鐵,但畢竟是肉長的,再怎么也敵不過無情的風(fēng)雪,每天傍晚回家,那雙黝黑的手都變成了“紅蘿卜”,手掌、手指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口子上冒著亮晶晶的血珠。

    記憶里,媽媽是慈祥的、溫和的,很少打罵我們。

    我被媽媽打,只有一次。那是上小學(xué)二年級時,一天放學(xué)走出教室時不小心踩著了一位同學(xué)的后腳跟。“對不起?!蔽逸p聲向他道歉。沒想到那位同學(xué)不依不饒,破口罵我。我掄起拳頭揍了他一拳,一下子捅了馬蜂窩,他們寨里的同學(xué)一哄而上,拳頭如雨點般落到我的身上。我被揍得皮青臉腫。從此,每天放學(xué)后他們都要“客客氣氣”地煮一頓熱氣騰騰的“面條”給我吃。時日一長,我“吃”膩了,再也“咽”不下去了,但又不能不“吃”。我再也不敢去上學(xué)了。

    在進(jìn)村的林家口小路的中段有一個能容納兩三個人的洞。無奈之際,我想到一條妙計,那天上學(xué)的時候,我慢吞吞地走在同學(xué)們的后面,待他們走遠(yuǎn)了,我人不知鬼不覺地悄悄躲進(jìn)洞內(nèi),用柴禾堵住洞口。待到放學(xué),同學(xué)們回來走過了,我又悄悄地爬出來回家,天天如法炮制,著實逍遙了幾天。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沒過幾天,我的事情就被發(fā)現(xiàn)了。先是被哥哥用楊柳枝追著屁股從林家口一直打到家門口,回來后又被媽媽用那黝黑、粗糙的手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痛得眼冒金星,臉上像針刺一般。

    那天夜里我是含著淚花進(jìn)入夢鄉(xiāng)的。也不知睡到幾點,突然感到臉上一陣冰涼,迷糊中睜開眼睛,媽媽正在小心翼翼地往我臉上擦藥膏?!斑€疼不疼?”見我醒來,媽媽輕聲問道。

    我沒有回答,把臉歪到了另一邊。媽媽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也不忍心打你,誰叫你不爭氣?”媽媽說完,走到火塘邊,坐下,拿起椅子上的鞋子縫起來。那是我的膠鞋,頭天上坡割豬草時不小心被尖石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媽媽滿是皺紋的臉在跳躍的煤油燈光照耀下,像無數(shù)只蠕動著的蚯蚓。那雙手指上纏著膠布的手笨拙地、吃力地一針一針的縫著,不時傳來陣陣呵欠聲、咳嗽聲??粗粗?,一股暖流穿透我冰硬的胸腔,眼淚奪眶而出。

    從此,我再也不敢,更不愿逃學(xué)了。四年后我考上了敬南中學(xué),媽媽著實高興了幾天。可是興奮之后又犯起了愁。錄取通知書上清晰地寫著:書費40元,住宿費35元……總計156元。156元在今天也許不算什么,可是在那段歲月、在我們家卻是天文數(shù)字?!皨?,我不讀了,這幾年我認(rèn)識了好多字,夠用了。”看著焦頭爛額的媽媽,我說。

    “不,就算砸鍋賣鐵,我也要讓你上學(xué),念完大學(xué),走出大山去?!眿寢寛砸愕卣f。接下來的日子,媽媽起早貪黑上山挖藥材,硬是用她那雙堅硬的手湊了一百多塊錢,加上奶奶給的50元把我送進(jìn)了中學(xué)。

    時光荏苒,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歲月悄悄染白了媽媽的頭發(fā),那雙手也患上了嚴(yán)重的關(guān)節(jié)炎,不能上山干活了。

    前幾天有事回家,媽媽又憔悴了不少,關(guān)節(jié)炎也越來越嚴(yán)重,手開始萎縮,手指細(xì)得像干癟的樹枝,再也沒有了當(dāng)年挖藥材、剝包谷時的活力。哎!媽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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