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下憶藤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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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紫藤花下埋藏著我30多年感情虧欠的夢，我不敢回憶。 那是一九七五年夏，十七歲的我來到京冀地區(qū)的一個山村，雖然離皇城很近，但這里世代為農(nóng)的山區(qū)人一直沒有機會去縣城生活。 我住在一戶姓沈的老農(nóng)家，說老農(nóng)，其實他比我大十七歲，所以我就叫他沈大哥。 沈大哥喜愛花草，有一百多平米的院子內(nèi)除了種些小菜，連小墻墻頭上都種著各類花草，馬榨菜成盆栽種。最顯眼又漂亮的就是已種植10多年的紫藤樹。當(dāng)時我還弄不懂這是什么，沈大哥笑哈哈對我講這紫藤花長壽，喜慶又深沉，它有情義也有詩意。就是個瘋長?？戳藛?，這院子都快成紫藤園了。 我聽后，感覺沈大哥挺有文化，竟能說出那么多關(guān)于紫藤的知識。 在沈大哥身后一個小姑娘瞪著一對大眼睛盯著我，我開始沒太在意，當(dāng)我看完一串串美麗的紫藤花突然感覺這小姑娘比花還美呢。 沈大哥看我對小姑娘挺好奇，就把她從身后拉到前面。告訴我，她叫沈藤蘿，我們都叫小藤蘿。 我剛要問為什么起了這么個名字，大哥馬上解釋說，她出生時正值我家紫藤栽的第二年開花，我發(fā)現(xiàn)這花和姑娘臉面很搭，干脆起個紫藤的小名，叫小藤蘿。 說到這，小姑娘有點厭煩了，爸你怎么總說我長得黑呀。這時我也發(fā)現(xiàn)這姑娘面目不是黑，而是紫紅色，是天生的還是日光曬的我弄不清楚，但她的確很漂亮，尤其是那雙大眼睛。 在沈大哥家，我好像到自己家一樣。一個縣城初中畢業(yè)生只身來到山村，也感覺挺苦悶的?？稍谶@里，我們?nèi)谌司拖褚患胰恕?br /> 小姑娘11歲，整天滿口叫我大哥哥，沈大哥不愿意，這不把輩叫亂了嗎。我笑著說，沒事的，我喜歡這小妹妹。 一天晚上，沈大哥拌了一盤紫藤花，一盤花生米，燙上一壺?zé)疲且臀液赛c，嘮嘮嗑。這時才知道了我早就想問沈大哥家人的事。 小藤蘿三歲那年，沈大哥愛人去縣城賣紫藤花到藥店回來走山路掉土崖下摔傷后沒得到治療去逝了。從此沈大哥與小藤蘿相依為命。 我的到來對沈大哥來說有了個說話的伴，小藤蘿也有了大哥哥為伴。小藤蘿跟在我屁后頭大哥哥長大哥哥短的的叫著，有時候我都感覺到有點絆腳，當(dāng)看到她那雙大眼睛我實在太喜歡了。 在一桌上吃飯，那雙大眼睛跟我交流?？活^炕稍睡覺，她也會用下巴墊在爸爸身上來看著我，那雙大眼睛簡直無法讓人每夜安然入睡。我看著小藤蘿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長大。當(dāng)小藤蘿快15歲時候，她出落成一位小仙女似的農(nóng)家姑娘。她不在天天纏著我，而是定時找我說點什么，她似乎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成大姑娘，開始矜持穩(wěn)當(dāng)了。 忙碌完春節(jié)，沈大哥開始忙乎大田備耕、種栽菜園，再就是為紫藤早春定值。紫藤是三月現(xiàn)蕾，四月盛花。它需要修剪、固架。沈大哥說每年春天侍弄紫藤就像侍弄孩子一樣。 四月的一天，紫藤花開了，雖然不多但很美麗，絲絲香氣沁人心脾。紫藤花下，小藤蘿坐在我對面，她一本正經(jīng)的說，大哥哥，你回縣城帶我走吧。我聽后，很吃驚。她怎么有這樣的想法呢。 這年我快21歲了。過完春節(jié)聽說我們要集體返城，但沒定下來啥時候。沒想到小藤蘿對我提出這個想法，難道她不愿在農(nóng)村當(dāng)一輩子農(nóng)家女？難道她開始想往縣城的“繁華”生活？難道她這個年齡就要把自己嫁給縣城？難道是我這四年來把她感染得心高氣勝了？難道，好多的難道把我難倒了。 過兩天，我就要走了。小藤蘿幫我收拾東西，她摘了不少紫藤花，天真地說，這是紫藤的種子，帶回縣城種上，這樣你就不會忘記在紫藤花下的四年，也不會忘記天天叫你大哥哥的小藤蘿。 小藤蘿跟沈大哥一起送我到隊部，又送過小木橋，直到大馬車顛顛逛逛把我從他們的目光中送遠(yuǎn)。 我一直回味著臨行前小藤蘿的話，大哥哥，把我?guī)ё甙?要不哪天來接我吧！我會一直想你的。 我眼睛有些濕潤。我想，這不是一般的感情，也不是簡單的愛的萌動，這是農(nóng)家女孩渴望一種新的生活，新的人生之路。 回城后，工作，成家，育兒，忙碌，一晃10年過去了。 因為去京城出差，我順道到沈大哥家看看。當(dāng)我來到那個已遮住半個院子的紫藤樹下時，我看到沈大哥老了，四十七八突然有了白胡子。從里屋走出一個抱著小女孩的女人，她竟是小藤蘿。當(dāng)我們目光對視一會兒后，小藤蘿猛地放下懷里的小女孩向我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我。大哥哥，大哥哥，你來了，是來接我去縣城嗎？ 我措不及防，被抱得發(fā)愣。緩一會兒神，慢慢掰開她的雙手，仔細(xì)端詳小藤蘿的臉，眼睛還是那么有神，很亮，夾著水珠，只是眼角有三道皺紋。 沈大哥搬過一個小木凳，讓我坐在紫藤樹下告訴我，小藤蘿前幾年嫁給了本村的二牛子，是倒插門，小外孫女也三歲了。二牛子年初去外地打工，一年回來一次。我們就都成了留守老人，留守婦女，留守兒童了。 我馬上意識到沈大哥對社會上的事有了新認(rèn)知，可憐這小藤蘿，這新生代農(nóng)家女在家吃苦受累。我忽然感覺有些對不住小藤蘿了。當(dāng)年為什么沒把她帶走，也沒來接她進(jìn)城?，F(xiàn)在農(nóng)家女又生了農(nóng)家女，難道縣城竟是她永遠(yuǎn)無法追尋的夢“美文網(wǎng) 散文大全”。 因為我還要趕晚上的火車，我匆匆離開了沈大哥，告別了還在渴望我接她去縣城的小藤蘿。不到一天的時間，小藤蘿把10年的淚都流了出來，她的心里不知還有多少苦水和忘情水深深埋藏了。 一路上我在哭，我心在流血。我總感覺自己的愧疚什么時候能平息。她15歲那年對我說的帶她進(jìn)城，回城送行時說要我接她進(jìn)城，我都曾答應(yīng)過，可是我沒有做到。直至讓小藤蘿苦等了10年，等到自己的小孩都三歲了。 回到縣城僅有的一處樓房小區(qū)，我沒有馬上上樓。我突發(fā)奇想，在自己的小區(qū)買戶房子，然后把沈大哥、小藤蘿和孩子接來，再把紫藤樹移植到小區(qū)綠化，這樣我就能經(jīng)?？吹叫√偬}，經(jīng)?？吹阶咸倩ㄩ_，經(jīng)常聞到紫藤花帶來的淳樸暖心的香氣。 可是又20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做。算起來小藤蘿快有50歲了，沈大哥也70多了。他們還愿意離開開滿紫藤花的家來到人車馬龍，喘不過氣來的縣城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