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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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回城了 1971年元月底的一天，我終于在四川省洪雅縣羅壩公社光榮一隊，完成了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結束了插隊落戶的知青生活，離開了生產(chǎn)隊，離開了羅壩公社，乘坐著那條古老的木船渡過了青衣江，在羅壩車站，和前來送行的那些個知青戰(zhàn)友們分手告別以后。就踏上了返回成都的長途客車，離開了難忘的羅壩。 在崇山峻嶺中，長途客車的發(fā)動機，不時地迸發(fā)出嗡、嗡、嗡地吼叫著，順著蜿蜒曲折的盤山公路，隨著一道又一道有驚無險的急轉彎，發(fā)出了一次又一次巨大的轟鳴聲，爬上了一個又一個的陡坡，藍色里夾雜著黑色的柴油廢煙不時被排放到半山腰，消散在山嶺密林中。長途客車沿著山間泥濘不堪的碎石面層的公路，向著成都方向緩慢而小心翼翼地行駛著。 長途客車的窗外，在那條泥濘不堪的簡易盤山公路兩旁，不時地傳來歡送和迎接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的鑼鼓聲，聽見這緊鑼密鼓的打擊樂聲，浮想聯(lián)翩的思緒一直停不下來，總要把我的思緒帶回到我下鄉(xiāng)出發(fā)的那一天，從家里出發(fā)到洪雅羅壩當知青的全部情景不時浮現(xiàn)在眼前，兩年來的知青生活歷歷在目，就像是過電影一樣，接連不斷地在我的腦海中閃現(xiàn)著。 長途客車的車輪在盤山道行進中，不斷卷起的大塊碎濕土塊，不時濺在這輛長途汽車后面身外殼上，不時發(fā)出的通通作響，這聲音又把我拉回到現(xiàn)在，我乘坐著長途客車正走在這回家的路上。從廣闊的天地里，回到我所熟悉的城市里，即將走向新的工作崗位，開始新的生活…… 長途汽車的車廂里，我的座位旁邊，坐著一位**的干部，他帶著滿臉的疑惑與不解，一路上的好長時間，一直默默地觀察我。他終于忍不住了，突然向我發(fā)問：“別人下鄉(xiāng)到農(nóng)村鍛煉，都是有人送有人接，你怎么會是獨自一個人去，未必就沒有人管你這件事嗎？” 聽到他這樣發(fā)問，我不由得笑出聲來。當時，我抬起頭提高了嗓門，很自豪地告訴他，“現(xiàn)在我不需要別人來接送，我已經(jīng)結束了在農(nóng)村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的使命，完成了知青到工人的過渡。從明天開始，我將正式成為全民所有制企業(yè)的一名工人。從現(xiàn)在起，我的身份已經(jīng)不再是知青了。現(xiàn)在的我，正是要趕往工作單位去報到?！?/p> 這一下不打緊，整個車廂里都轟動了。 不少的人向我打聽著，我下鄉(xiāng)下的是什么地方，也有人說“這個知青我們是看見過的。他是下放到洪雅羅壩的成都知青。人表現(xiàn)不錯。”車上的很多人都向我揮手致意，表示祝賀。這位**的干部深有感觸地說：“我也要抽時間給我那幾個當知青的弟弟妹妹寫信，要他們在鄉(xiāng)下好好表現(xiàn)，爭取能早點回到城里，當工人?！?/p> 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艱難跋涉，長途汽車終于平安地駛進了市區(qū)，轉過了幾條長長的繁華街道，最后進入當時的武侯祠側隔壁的成都南門汽車站，此時此地，我背上背著從農(nóng)村帶回來的竹編背篼，手里提著一個藤箱，地上還放著一個捆得結結實實的大背包。一個人站在成都市車水馬龍的解放南路人行道上，望著市區(qū)街道上熙熙攘攘匆匆而過的行人，突然感覺到成都市里的一切一切，竟然都是那么熟悉和親切，眼前的場景，仿佛總會產(chǎn)生一種幻覺：似乎我從來就未曾離開過這里，我響應號召上山下鄉(xiāng)離開成都，出發(fā)到農(nóng)村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1969年1月22日，我從火車北站出發(fā)，乘悶罐火車離開成都，經(jīng)過夾江，轉道到洪雅羅壩公社的光榮一隊插隊落戶。1971年1月底，從洪雅羅壩公社光榮一隊的小木屋出發(fā)，踏著那不足一尺寬的彎彎石板路，來到羅壩渡口，乘渡船橫跨青衣江，再乘坐長途客車回到成都，在南門汽車站下車。整整兩年，我的整個知青生活這個漫長的經(jīng)歷，站在歷史學角度來觀察，從整個人生的道路來講，也不過就是彈指一揮間的事。 回到家里，爸爸和媽媽都上班去了，只有兩個弟弟在家，我把從農(nóng)村背回來的竹編背篼拉到飯桌前，從里面把鄉(xiāng)下隊里的鄉(xiāng)親們送給我的當?shù)赝廉a(chǎn)，也就是黃豆，白糖，黃糕，還有一只雞和幾斤臘肉，還有十來斤自己種的玉米粉。一樣樣地拿出來，擺在飯桌上。 因為當時城里生活必需品的供應也是相當緊張，很多的副食品都是要憑票證計劃供應。就是有錢也不一定就能買得到?？吹竭@些，小弟弟非常高興，歡快雀躍地說：“大哥當知青就是好，我們能吃到好多肉了?！?/p> 大弟弟若有所思地問了我一句話：“這次回來能呆多久？” 我當時就模仿著革命樣板戲中的一句臺詞，自豪地說：“這回來了，就不走了。”兩個弟弟都高興地笑了。 到了晚上，爸爸媽媽下班回到家里，看到我已經(jīng)回到家里，非常高興地問這問那，爸爸也望著我，關切地問了一句，“這次回來能呆多長時間？”大弟弟也模仿著革命樣板戲《沙家浜》中的一句臺詞，高興地搶著回答說：“大哥這回來了，就不走了?！卑职謰寢尪疾唤獾赝遥€是高興地笑了。 這時候，我打開了藤箱，從里面翻出了準備到單位報到用的表格和文件、介紹信、糧食關系、戶口遷移證等，一五一十交給了爸爸，爸爸媽媽都很激動，雙手接過去以后，捧在手上相互傳閱著看了又看。好半天，爸爸才說了一句話：“兩年了，不管怎樣說，大兒子總算是回來了。真是不容易啊。”媽媽在一旁喃喃自語地說道“這回好了，這回好了，這兩年也實在太難為孩子了，大兒子在鄉(xiāng)下吃了不少苦，現(xiàn)在總算是回來了。這回我們大家也就都放心了?！眿寢屵呎f邊走，高高興興地忙著到廚房做飯了。 因為當時住家的房子，是兩家人共用一個廚房，緊接著，對門的，樓下的幾家鄰居都知道了，老石家的大兒子已經(jīng)從鄉(xiāng)下調回城里當工人了，晚飯后，他們都到我們家里來看我，不少鄰居都夸獎我說：“我們都看這孩子從小就很聽話，一準有出息。從農(nóng)村調回城里來工作，的確是相當不容易啊。” 夜深了，我們三兄弟擠在一個大床上，嘻嘻哈哈地，一直鬧到半夜一點多了。這個晚上。爸爸也掩飾不住內心的高興，三番五次地趕過來干涉：“行了，你們哥兒幾個就別鬧了，該休息了，明天你哥哥要去單位報到。該上班了?！?/p> 后半夜了，我依然興奮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總是無法入睡，望著璀璨的滿天星斗，耀眼的七星北斗依然閃閃發(fā)亮，十分清晰地掛在天上。轉過身去，我反復多次地望著兩個熟睡的弟弟，心里不停地翻騰著。就覺得眼前的這一幕，與我兩年前將要離家的情景，這兩個場景前后一對照，幾乎是一模一樣，這一切都仿佛是在做夢。 是的，兩年前的今天深夜，我即將離開家奔赴農(nóng)村去當知青，對未來充滿著無邊無際的幻想。兩年后的今天，早上我還在四川洪雅羅壩公社鄉(xiāng)下的那個小山村，踏著泥濘的鄉(xiāng)間小道，走在那條曲曲彎彎的石板路上，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真真切切地回到了自己的家，實實在在地躺在自己家的木板床上了。 是的，我還是當年的我，但已不再是當年的初中生，也不是上山下鄉(xiāng)的知青了。歷經(jīng)兩年的艱苦磨難，我總算是完成了從初中生到知青，再由知青到工人的人生蛻變。明天就要到總公司去報到。即將開始新的生活。 可以這么說：從明天開始，我正式成為全民所有制企業(yè)的一名工人。真正地成為工人階級隊伍中的一員了。 望著窗外閃閃發(fā)亮的北斗星，羅壩公社的那些知青戰(zhàn)友，他們那些熟悉的身影，還有那一雙雙對未來充滿可望的眼神，又在眼前不斷地浮現(xiàn)。我現(xiàn)在是回來了，在羅壩公社的所有知青中，我是第一個離開那片廣闊的天地，回到了成都市的家里，明天就要到單位去班了。可還有那么多的校友和同學，還有64年就下鄉(xiāng)的老知青們，他們都還在翹首以盼，盼望著有關國家招工的消息。凡是在生產(chǎn)隊當過知青的，又有哪個不是在盼著早點奉調回城的調令。招工回城是廣大知青共同的心愿。當年我們在農(nóng)村，日日夜夜所期盼的不就是這四個大字嗎？ 當年要我們下鄉(xiāng)，就是毛主席的一個號召，要我們響應毛主席的偉大戰(zhàn)略部署。從69年開始到1978年為止，全國有一千七百萬人高中、初中畢業(yè)生、甚至包括高小畢業(yè)的超齡生。都變成了知青青年，都到農(nóng)村那個廣闊的田地里，去那里插隊落戶，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下去很容易，回城就難了。當年在我下戶口的時候，派出所的那個老警察，他說的話實在是太對了。 甭管咋樣，我是熬出來了，明天就要去單位報到。 請看下一節(jié)《在總公司報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