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幫我壯膽
我的軍旅生涯從站崗開始。哨位在鄂北崗地,那里土丘林立,亂墳遍地。我們守護的是軍用倉庫,****。無論從何角度講,守衛(wèi)的目標非常重要,非常重要,不能有絲毫松懈。 然而,剛剛走出學(xué)校大門的我,就奔向了軍營,來到鄂北野外山丘。天生膽小的我,既怕活物,也怕鬼神,尤其是在陰風(fēng)陣陣的夜間,任何黑影的晃動,就會讓我心跳加快,汗毛倒豎,神經(jīng)緊繃。 關(guān)于這個哨位,有個很恐怖的謠傳。說是在我們到部隊的前幾年,有個女兵在那里站崗時,被幾個壞人搶奪了**,還將其綁在哨位的樹上,用毛巾堵住了嘴,被活活的殺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連隊老兵沒有一個人出面解釋,給我們這幫新兵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但作為一個兵,那山上就是真的有鬼、有壞人、有危險,硬著頭皮也得去。因為站崗是軍人的職責(zé),是我們守護邊關(guān)的窗口。 第一次接深夜的哨是三點半,漆黑的山路,靜得出奇。我手持手電筒,一個人走向哨位,聽著“嗖嗖”的夜風(fēng),仿佛覺得處處都有人潛伏。忽然,腳底碰到一個硬物,我絆了一下,嚇得全身發(fā)麻,小腿發(fā)軟,心跳加劇。四下啾啾,什么也沒有,仔細一看是自己踢著了塊石頭。 記得頭天晚上,一位與我一同入伍的戰(zhàn)友,也是在這個哨位,一個人站在崗哨門口。靜靜的午夜,四周漆黑一片,山上傳來一陣陣驚悚的聲音,戰(zhàn)友嚇得腿打抖,遂躲藏在哨樓里面不敢出來。過了一會兒,山間有所平靜,戰(zhàn)友緊張的心也有所平靜。也許太過驚嚇,也許精神繃得太緊,一旦放松下來,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就在此時,連長來查崗,戰(zhàn)友依然沉沉睡著。連長就將他的槍輕輕地收走了。直到來接他班的哨兵到了崗哨他才醒來。 可此時,槍沒有了,這可不是小事。槍是一個軍人的第二生命,丟了槍也就是丟了性命。第二天,連長就此事對我們?nèi)w新兵進行了好一頓革命教育,還給了那個新兵一個嚴厲處分。 丟槍以及懼怕的心理逼著我們“另想”辦法。當(dāng)時,我們畢竟也是八十年代的新一代,腦子很靈活,我們戰(zhàn)友間就私下商定,采取兩個人一班的作法,一起站崗,一次站兩個小時。一個站著,一個可以陪著聊會天,也可以睡一會兒覺,相互壯膽,還不寂寞,兩全其美。我們?yōu)樽约旱牧疾叨d奮。 可是,不知道誰將這個秘密告訴了連長。那天晚上,連長借著查崗的機會,捉了兩人的現(xiàn)場。這可是教育大家的很好的反面典型。照例,又是全連軍人大會,連長站在隊列前,用他那河南普通話吼道:“站崗,就是鍛煉大家的膽量,磨煉大家的意志,你們倒好,兩個人相依相伴,成什么體統(tǒng)?還象一名不怕犧牲、勇于戰(zhàn)斗的軍人嗎?我告訴你們,哨位也是戰(zhàn)位,現(xiàn)在我們就是讓你一個人守住這個戰(zhàn)位,這要是在戰(zhàn)場上,你難道因為害怕、因為守不住就找你的同鄉(xiāng)幫忙?”一通教育、處罰之后,我們再也不敢耍小聰明、打馬虎眼了! 我順著山坡往前走,遠處刮來的風(fēng)聲,時高時低,時疾時緩,一會兒風(fēng)吹的似哨響,一會兒又似狼嚎。而我眼前的這一束手電亮光,顯得那么微弱。突然,白天老兵講的“鬼故事”又在我的眼前晃悠,更是越想越害怕,陰森恐怖的氣氛一下籠罩我的全身,我的腿一軟,就往回疾返。 第二天,早操一畢,我便被連長“召見”了去?!澳阕蛲碜咴诮訊彽陌肼飞希趺从终鄯祷亓??”連長問道。 我心想:我已經(jīng)提前與頂替我站崗的老鄉(xiāng)戰(zhàn)友打了招呼,他一定不會說。連長是怎么知道的呢?肯定是在故意試探我。 “我沒有啊,我是按時接的崗啊!”我理直氣壯地回答。 連長看著我說:“站了?好,你忙你的去吧!” 第五天深夜,又是我的崗,那些恐怖的情景又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不能再犯前天的錯了,這次無論如何是不能回去的。正想著,一個黑影在我眼前一閃,我結(jié)巴地喊道:“誰——誰?”。我的聲音明顯顫抖,而夜色下的那個黑影轉(zhuǎn)瞬又不動了。我搖晃了一下頭,揉了揉眼睛,四周什么也沒有。我想,是不是自己太緊張了,遂鎮(zhèn)定了一下精神,繼續(xù)往前走。 走著走著,黑影又在我的前面來回晃了二晃。 “誰?你站住!”此時,我鼓起勇氣,大聲吼道。黑影非但不聽警告,好像朝我襲來?;艁y中我摸到一根木棍,拿起來就朝黑影摔了過去。“嘭”的一聲,木根落地,黑影還在那里晃動。我心想:“難道真是有鬼啊。怎么打不跑呢?”我剛剛有所平靜的心又開始加劇地跳了起來,整個人就不自覺地跌跌撞撞往回跑,突然腳下一個趔趄,絆到一條樹根,就在馬上要摔倒在地的時候,一雙有力的大手拉住了驚魂未定的我,一抬頭,一個熟悉的面龐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原來是連長。 一見到連長,我驚恐不安的情緒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可我又有點不好意思,我好奇地問道:“連長,這么晚了,你怎么會在這里?”連長說:“前天晚上,你第一次站深夜哨,我有點不放心就一直跟在你后邊,可能你是因為心里太害怕,就回去了。第一次站深夜哨,有這種害怕的心里很正常,所以你回去之后我沒有追究你什么。但是,第二次又是這樣就不行了,作為一名軍人,你必須要克服這種恐懼心理,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要有一顆勇敢的心。你再仔細看看前面晃動的黑影是什么?”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顆修長的樹在夜風(fēng)的吹拂下,來回晃動著。 連長接著說:“看到了沒有,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么鬼影,所謂的鬼影都是心中之影?!边B長的一番話,讓我羞愧地低下了頭。 從那以后,連長經(jīng)常會來查崗,每次查崗時,他又會給我講很多克服心理恐懼的方法,他說:“一名軍人,在和平時期就是要做到不怕鬼、不怕壞人,戰(zhàn)爭來了,要不怕敵人、不怕槍林彈雨?!?/p> 自此以后,每當(dāng)在面臨困苦、面對黑暗,我就想到我的身后還有連長那雙“眼睛”,并一直伴隨著我在軍營的成長,進步。 如今,事隔三十多年,每逢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想起站崗的日子。面對懼怕的東西時,就會想起連長的話,砥勵著我不斷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