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山深處的黎寨，夜幕籠罩著崇山。在沉寂之中，香蕉園里的對歌聲劃破夜空，牽糸著黎家阿妹的心魄。

　　“黎家園里香蕉多（啰），條條香蕉芳又香，香蕉園里歌聲亮，阿妹心比香蕉甜（啰）！”歌聲似夢似真，勾起了阿妹對往事的回憶。十六歲那年的正月初一，她唱這首歌，對上了一位英俊的小伙子。不久，他們結(jié)了婚，阿妹遇上了一位會疼愛媳婦的婆婆，誰都夸她人俊命也好！可是，沒過兩年，丈夫竟一病不起。她年僅24歲，婆婆勸她改嫁，但她不忍心離開這又暗又窄的茅棚，不愿丟下比她更苦的婆婆。

　　想當(dāng)年，黎家人的命真苦啊！山上的茅棚又矮又小，道路又窄又彎。別家的女人閑下來，抱著孩子守著木炭堆，一口一口啃拾來的木薯，可阿妹卻要拿起鐮刀，跟著男人們一樣上山割柴草。阿妹要是遠走他鄉(xiāng)，婆婆的水就沒有人挑了，婆婆的統(tǒng)銷糧就沒有人買了……

　　一年又一年，細妹子在香蕉園里唱著情歌，阿妹在茅棚里聽著，越聽越漠然，象征幸福的歌聲，對她來說仿佛已經(jīng)成為隔世的、遙遠的夢。

　　我們的阿妹真沒有想到有今天哪！前不久，阿妹和阿才、阿福辦起了香蕉加工廠，他們歷盡辛苦，造出了又甜又白的香蕉糕，寨內(nèi)寨外的人，哪個不喜歡！黎寨里的姑娘出嫁時，都要帶上兩盒，討夫家說個“甜”字。

　　阿妹先讓婆婆穿上件羊毛衣御寒，又買來一臺收錄機，讓婆婆天天聽上兩段平時她最愛聽的瓊劇，那《張文秀》的唱腔，是婆婆最傾心的，這回可聽個痛快了。

　　《張文秀》還在唱，可婆婆為什么按下鍵子不聽了？婆婆坐在當(dāng)年阿妹常坐的青石板上，對著半山腰出神，那里傳來了香蕉園的對歌聲。一聲高，一聲低；一聲婉轉(zhuǎn)，一聲豪邁。聽著，婆婆抿著嘴笑了，那是阿妹和快要上門的阿才。

　　婆婆一邊在聽，一邊在想著自己的青年時代，想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心中有些惆悵；可惜，這兩個男人沒有活到今天的好日子。

　　“他們比張文秀唱得還好！”婆婆仔細聽著香蕉園里傳來的歌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