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田
回家過年真心不易,不說要坐三天三夜的火車,也不說拖家?guī)Э诘钠D辛,單是買來回火車票,就讓人絕望,即使買到了票,能不能擠上火車,還要兩說。在新疆已生活了二十五年,如今擠火車的情況有所好轉,但仍然是一票難求,所以,大年三十晚上在火車上度過依然是常態(tài)。 去年春節(jié),又回到了四川農村老家,走在彎彎曲曲的灰白色水泥路面上,再見到熟悉的漏田,已被公路截去一角,田間低洼處還有些水,幾只鴨子在水里無聊地游來游去,嘎嘎叫著,卻跳不出那簡陋的柵欄,田埂上盡是枯萎的鐵心草,密密麻麻的狗尾巴草從枯草中穿出,有的已有半人高,那個魚兒最集中的深溝,再也看不到,母親告訴我,漏田已十多年沒種莊稼了。 漏田正對著家門前不足五十米,原是我家分到的最大一塊水田。在我的腦海里,漏田是很大的,我們全家一年的糧食全靠它,上交公糧后還有些節(jié)余,對于父親來說,漏田的每一滴水都是寶貴的,每一粒土都是不能閑的。不但要種植稻谷,還要為周邊其他旱田提供水源,田埂成長長的斜坡狀,最先田埂邊沿種植著一排桑樹,后來不養(yǎng)蠶了,改種柑桔樹,到了柑橘成熟的時候,父親就會用一個錫箔紙卷成圓筒,包裹200W的大燈泡,形成簡易的“探照燈”,掛在自家屋檐上,晚上朝田埂來回掃幾次,看到金燦燦的柑桔,心里特別踏實。 黃昏時分,坐在屋前默默凝望漏田,一幅幅熟悉的畫面撲面而來,我仿佛看到一群幫忙收稻谷的鄰居,天剛亮,女人們就開始揮舞著鐮刀,三五束稻桿放成一堆堆的,嘴里不停地笑說東家長西家短的那些破事。一群小毛孩光著腿不知疲倦地將稻桿傳到脫粒機附近,也不理大人的呵斥,為誰比誰更厲害較著勁,時常逼得脫粒的四個壯漢根本停不下來。女主人一聲“開飯咯”,這是上午的加餐飯,一人一碗粘稠稠、香噴噴的綠豆稀飯加泡菜,就在田邊吃,小孩也有,真好。晚飯是最讓人向住的時候,盡管身體還有些發(fā)酸,盡管身上扎得還有些疼,但能吃上肉,小孩也有,真好。收獲總是那么讓人心情愉悅。那些小時候的玩伴,燕頭、四娃、羅盤、王黑娃、梁洪娃、矮子、張秋娃……你們現(xiàn)在還好嗎? 二十五年,世事滄桑變化,但于一代人而言,一切都變了,小孩在長大,年青人在變老,飛機場覆蓋了大片村莊,樓房代替了平房,青松鄉(xiāng)也變成了青松街道。而一切又似乎都沒變,山還是那山,鄰居還是那些熟面孔,竹林還是那片竹林…… (責任編輯:副主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