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一分鐘……

文/楊小明　 　

那是他們結(jié)婚后吵得最兇的一次。 　　

兩個人都在氣頭上，說的話句句都能**。最后，她，果斷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只想快點離開，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男人，一分鐘都不等；他，并不攔她，氣咻咻地坐在沙發(fā)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拿著電視機控制器不停地換臺。
終于收拾好了，她看著這個自己一手布置起來的家，止不住心里陣陣傷感。7年前，她為了他，獨自提著旅行箱，頂著父母的反對，沒有舉行任何儀式，就草草結(jié)了婚。那時候沒有房子，兩個人擠在潮濕陰暗的地下室里，卻把日子過得活色生香。后來，倆人貸款買了這套房子，她是那么欣喜地，今天一個果盤，明天一個紙架，后天一盆君子蘭，點點滴滴布置起這個溫馨的家。可是如今，家有了，自己卻要離開了……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他，他仍然靠在沙發(fā)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要是以往，他一定會緊緊地抱住她，求她不要離開，可是現(xiàn)在，他似乎很平靜地坐在那里，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她是走還是留。 　　

她心里的火更旺了：既然這樣，散就散吧！
她加重了腳步，使勁拉開門，剛邁出一步，忽聽到他在身后喊：“等一下，再等一分鐘?！?BR> 她停住，并不回頭。已經(jīng)這樣了，還有什么好說的嗎？　　

卻看到他抱著一個枕頭跑出來，說：“帶上這個，晚上睡得踏實些。”　　

她怔住——這個枕頭，是他做給她的。她剛來時，因為地域的差異，總是失眠，再加上她有頸椎病。他不知從哪里聽來的方子，說用干燥花填枕頭，可以幫助睡眠。他就專門回了家，采了桃花杏花梨花蘋果花，回來曬干了，一針一線地給她縫了這個枕頭。枕頭做得很精美，針腳很小，整整齊齊的。此刻，她想著他做枕頭時細膩的樣子，心里泛起一陣柔波。
她以為他會挽留她，卻沒有：他轉(zhuǎn)身，回去了。 　　

她繼續(xù)往前走，有些懊喪。下到第5個臺階，又聽到他在喊：“再等一下，等一分鐘……”她收住腳步，回頭看到他：一手拿著一瓶按摩膏，另一手拿著一塊小砂石。他把這些塞到她手里，說：“晚上記得用熱水泡腳，泡半個小時后，用砂石把腳底打磨一遍，涂上按摩膏，再按摩半個小時。這樣，你的熊掌冬天才不會裂。以后我不在你身邊了，你自己要記著！”
她看著他，一向伶牙俐齒的她，忽然失語。　　

她捧著砂石和按摩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想：以后，以后還會有人這樣細致地呵護她，她的腳嗎？
她慢慢地轉(zhuǎn)回身，一級一級臺階慢慢往下走。下幾個臺階就會不由自主地回頭看看，……“他還會在身后喊，讓我再等一分鐘么？”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再出現(xiàn)！
她覺得自己的心在顫抖：這一刻她終于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已經(jīng)和自己的生命如此息息相關(guān)，而自己，其實是多么銘心刻骨地留戀這個家啊……
她放慢了腳步，走出樓梯門，走過小區(qū)花園，就要走出小區(qū)了……
……
……
終于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等等，等等，再等一分鐘！”
她本能地回頭，看到他手中拿著一個玻璃瓶子，里面是一顆顆剝得干干凈凈的核桃仁——自己最喜歡吃的零食。
他語無倫次地說：“太急，只能剝，剝這多了。你，你，總剝不開核桃皮，以后想吃，就自己去買……”
他征征地把把瓶子塞進她手里，緩緩轉(zhuǎn)身而去……
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她的眼淚終于涌了出來。
……
……
……
突地，她把腳狠狠一跺，尖叫：“不許走，再等一分鐘！”
他怔了一下，慢慢轉(zhuǎn)回身……一步，又一步……
終于靠近了：她雨點般的細拳密密落在他的身上：“你壞，你這沒良心的，你這沒良心的……”
他緊緊地抱住她，緊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