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的中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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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明月懸掛在天空中，象一個擦拭得鮮亮的玉盤，被宇宙老人玩著魔術(shù)一般，周邊的星星在明亮的月光下遜色了許多。明靜的中秋夜，賞月的心情是那么清爽、那么舒暢！ 賞著明月，我心中卻鉤起了一個塵封了多年的中秋夜。 誰都知道，不是所有的中秋夜都有明亮的月光。我想起的那個中秋夜，卻是一個無月的中秋夜。 那是一個下雨的中秋。 傍晚，天比平時斷黑要早得多，時間也拉得要長。若是在晴天，太陽下山后，夜幕降臨十分明顯，月亮升起來是那么清新、那么明亮。可是在今天，太陽什么時候走的，月亮什么時候來的，無人知曉。 父親打來電話，要我中秋回老家過節(jié)，說是有要事商量，一定得回來。我由于有事忙，到了中秋這天的傍晚才空下來。自己又沒車，只好租了個車，急急忙忙往老家趕。 天色早已暗了下來，雨雖然不大，但迷迷蒙蒙的，云霧很厚。 可能是急著要回去的原故，感覺車窗關(guān)著有些悶，便將車窗玻璃拉開一條縫，秋風(fēng)夾著小雨，帶著一絲絲涼意向我襲來，雖不能與嚴(yán)冬相比，卻也使我打了個寒顫，才感覺到是自己穿少了衣服。 為了趕路，我囑咐司機(jī)在注意安全的前提下，盡可能快一點。進(jìn)入一段山路后，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也沒有別的車輛。我們的車子風(fēng)馳電掣般向前疾駛。 忽然，我聽到了一個哭聲。轉(zhuǎn)眼，車子從一個小女孩身邊劃過，我趕緊叫司機(jī)將車停了下來，因為司機(jī)開得太快，車子超過了幾丈遠(yuǎn)才停下，司機(jī)只好倒退了一些，才停到小孩旁邊。這是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穿一件薄薄的花襯衣，一條和著泥水的半長黑褲，正坐在雨水中慟哭，一身的濕，可憐兮兮的。 這是怎么回事呢？我很疑惑。但二話沒說，連忙下車將小孩弄到車上詢問情況。 小孩凍得有些發(fā)抖，盡管我也感覺有點寒意，但一看到這小孩，自己倒不覺得冷了，于是將車窗關(guān)緊，語氣和緩地問起小孩來。 小孩說話也不是太明白，但家在何處還是弄清楚了。我思考了一剎那，決定先將小孩子送回家，免得她的家人太多的擔(dān)心。 車子只好走回頭路。十多里路，對于車子來說也不算什么，跑起來自然很快。不一會，就離小孩家不遠(yuǎn)了。這時，我看到一些人打著火把、手電對著我們這邊走來，還隱約聽到呼喚聲。我知道是尋找這小孩的，便拉開車窗，走到人群前停了車，并將小孩牽了下來。 孩子的爺爺看到了小孩，眼淚一滾就出來了，抱著孩子泣不成聲，哽咽著問是怎么回事。小孩也難以一時說清，我只好將我看到的情況簡單地說了一遍。說完，我就準(zhǔn)備上車回家。 小孩的爺爺是個十分樸實墩厚的農(nóng)民，見此情況，硬是拉著我的手不放，無論如何得到他家一坐，喝杯熱茶了再走。他家住在路邊不遠(yuǎn)，我猶豫了一下，或許是老人家的盛情難卻，或許是身上有點寒意，老人家的熱茶對我有點吸引力，或許是有一種好奇心想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竟然鬼使神差地同意去喝杯茶。幫著尋找小孩的鄰居，見孩子找到了，大家就前前后后散了去。我與司機(jī)就隨著老人、小孩走進(jìn)他們的家。 這是一棟很陳舊的磚瓦屋，雖然外面不能完全看清楚破舊的程度，但從屋里的簡陋與泥土氣息能感覺得出來。進(jìn)得門來，堂屋里一支白熾燈昏暗地照著，估計在25支光左右，加之是雨霧天，更顯暗淡。老頭吩咐老婆婆泡茶，自己搬了兩把椅子給了我與司機(jī)，自己也拿了個矮凳子坐下來，小姑娘隨奶奶進(jìn)去換衣服去了，堂屋里還有一個人，看著我癡癡地笑，笑得我不好意思，同時也心生疑慮。 一會兒，老奶奶端來了熱燙燙的茶，小姑娘也跟著出來了，坐在爺爺身邊，聽爺爺向我們介紹家中情況。 原來，這孩子的父親在外打工，自己跟著母親伴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而她的母親患有間歇性精神病，時常出走。爺爺奶奶年紀(jì)大了，很難看管，許多時候就靠這孩子看著。這孩子呢，又在村里上小學(xué)，好在離家不是太遠(yuǎn)。 平常，母親外出也跑得不是太遠(yuǎn)，小孩放了學(xué)，大多時間都是尋找媽媽，守著媽媽。中秋這天，學(xué)校放假，小孩也有貪玩的一面，下午在家附近玩了一會，到了傍晚，忽然想起母親，回家一看沒了人影。小孩子便急急忙忙四處尋找、打聽，聽人指點說是朝這條去山里的路上走了。 小孩子也沒想那么多，就沿路尋找，結(jié)果沒見到媽媽的人影，而這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小孩害怕，加之又下著雨，嚇得小孩自己也不知怎么辦，便坐到路邊哭了起來。其實，她媽媽并未走多遠(yuǎn)，被爺爺尋著了回來，可孫女兒又不見了，到村子鄰里四處尋找，引起鄰居也為之擔(dān)心，這才一起朝這方向尋來。 我又詢問了一下老爺爺?shù)募揖?，老爺爺告訴我，他們一家五口，全靠兒子一人在外打工維持生活，兒子又沒有技術(shù)特長，做的是苦力活，工資也不高，加之爺爺奶奶身體也不好，更主要的是兒媳有病，長年需要藥療，所以家中十分拮據(jù)，生活艱難。 聽了老人的話，我的心情十分沉重，心中有些隱隱作痛。坐了一會兒，喝了兩口熱茶，便向司機(jī)使了一個眼色，就站起身來準(zhǔn)備走。爺爺奶奶與小姑娘也站了起來，只有那媳婦仍然坐在那兒傻傻地笑。 我隨即從口袋里掏出兩百元錢，塞給老爺爺，老爺爺說什么也不要，我轉(zhuǎn)身塞給那小姑娘，急忙逃了出來。上得車來，司機(jī)已經(jīng)發(fā)動了汽車，待老爺爺從孫兒那拿來錢趕到我停車的地方，我的車子已經(jīng)駛出了幾丈遠(yuǎn)。老人見已經(jīng)趕不著，就站在那里癡癡地望我們?nèi)サ姆较颍诶镞€在喃喃地說著什么。 告別小姑娘一家，一路回來，我心里象堵了什么東西，一點心情都沒有了?；氐郊抑校呀?jīng)是晚上十點了，肚子早已造起反來。爸媽的飯菜已經(jīng)擺在了桌上，爸爸還拿出酒來，說是為我們驅(qū)驅(qū)寒，我覺得這個時候的確很需要酒。于是也與爸爸一同勸司機(jī)喝點酒。司機(jī)見晚上不再開車，也就同意喝一點。只有媽媽不喝，我們?nèi)齻€人便喝了起來。 酒一喝，身上就暖和了，話也多了起來，爸爸責(zé)備我回得太晚，餓壞了司機(jī)，我只好將路上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爸媽一聽，除了稱贊我一聲“做得對”以外，也沉默了一陣。 我問爸爸有什么要事需要我回家商量，爸爸笑著說沒什么大事，吃完飯后再告訴我。其實，老爸不說我也猜得個八九不離十，肯定又是為我的婚事操白心，又在聽什么媒人說哪里相中了個好姑娘，這樣的事我已經(jīng)經(jīng)歷幾回了。但我知道爸媽看著有司機(jī)在，不好說。我也就巴不得不說這個話題。 大家喝了一陣酒，覺得也差不多了，就與司機(jī)拉開了話題，說到這個中秋之夜，雖然是團(tuán)圓之夜，卻也給人帶來沉重，沒有圓月可賞，也沒有賞月的心情。 這司機(jī)倒也會勸人調(diào)節(jié)心情，他說：“你今晚應(yīng)該是最高興的人才對?！?br /> 我問“為什么？” 他又說：“你至少有三件喜事，一是今晚做了件好事，在中秋之夜為別人家團(tuán)圓作了努力；二是你自家也團(tuán)圓了，雖然遲了一點，但仍然在這個團(tuán)圓夜回到了家；三是你父母健康，一家人能高高興興聚在一起，這是多么美麗的事?。∧憧次?，我為了你的團(tuán)圓，只能陪你回家，卻不能自己團(tuán)圓呢！” 經(jīng)他這么一說，我的心里豁然開來，是啊，今晚還有多少人、多少家庭因為種種原因、種種特殊情況不能團(tuán)圓呢？ 這么一想，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于是又反過來勸司機(jī)：“你這也是工作的一種需要，你平時天天晚上能回家，何必在乎今晚這一夜？再說，今天晚上沒有月亮，這也是老天爺為了讓那些不能團(tuán)圓的人少一點相思，為了讓那些能團(tuán)圓的人多一分思考??！” 就這樣，我們在閑聊中度過了這一晚。過后，我心中久久地想著這個晚上，還想起小姑娘一家的困難情形，但又覺得自己無能為力去幫助她們家解決什么問題。想也是白想，象這樣的困難家庭，全中國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呢。 令我耿耿于懷的是，總想為這個夜晚寫點什么，但又覺得沒有必要把這事放在心里，所以一直沒動筆。 今天想來，中秋的月亮其實有很多方面的內(nèi)涵：賞中秋明月，歷朝歷代的文人墨客為之賦予過多少曼妙情思?！懊糠昙压?jié)倍思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人們總是以一種詩情畫意、一種無限向往、一種精神寄托來抒發(fā)自己心中的情愫，但說透了不也就是人們想借這種自然現(xiàn)象寄托團(tuán)圓的愿望而產(chǎn)生的一種浪漫與遐思么？ 沒有月亮的夜晚，那些將團(tuán)圓之月蘊藏于行動、將團(tuán)圓之月懸記于心中，何嘗不也是一種美好的精神寄托呢？ 別說中秋夜無月，明月掛在我心中！ 整理：zhl201704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