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shù)膯屋嗆?/h1>
老屋里的單輪車已經(jīng)放了三年了,三年來它就靜靜地呆在那里,灰塵給它披上一層薄薄的輕紗。它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它的對面是姥姥爺?shù)倪z相,眼睛雪亮雪亮地,仿佛能射出光一樣,他們就這樣對著。
單輪車應(yīng)該是家鄉(xiāng)獨有的吧,一輩子做農(nóng)活哪家沒有一輛單輪車呢,單輪車就像現(xiàn)在中產(chǎn)階級家里的汽車一樣不可缺少。有些年紀(jì)的單輪車都是木制的,大小模樣都有一定的樣式,幾乎是大同小異,正因為長得都差不多,所以每輛單輪車上都會寫上車主的名字和“出廠日期”。我家的單輪車寫的是我爺爺?shù)拿?,用毛筆寫的楷書“程樹國”,而“出廠日期”因年代久遠(yuǎn)已經(jīng)看不清楚,依稀看到“八月”字樣。我猜我家的單輪車已經(jīng)有二十多年的歷史了吧,反正從我記事開始就有了單輪車。舊舊的的單輪車幾乎見證了我的成長。
小時候我是恨單輪車的,理由很簡單,干活!小孩子都貪玩,不想干體力活。不要小看了單輪車,它的作用可不一般,出糞、運糧食、運草糧、運石頭等等都有它的影子,單輪車實實在在是農(nóng)民的好幫手。單輪車的前端有一個像牛角一樣翹起來的東西,上面饒了一圈繩子,用的時候就把繩子解開。我清楚地記得爺爺用的繩子上面打了一個個的結(jié),這樣能不僅不滑手也能使上勁。家里養(yǎng)豬,所以隔一段時間就要出豬糞,就是把豬糞從豬欄里拉出來倒到田里去做肥料,那是做好的農(nóng)家肥。
出豬糞那天爺爺很早就把我喊醒了,農(nóng)家干活都趁早。爺爺用耙子將豬糞堆到單輪車上,這可是精細(xì)活,稍不注意就會是車子失去平衡而翻到,得一邊對些再另一邊對些,這樣輪換著堆就快了。爺爺堆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一開始覺得好臭過一會兒也就習(xí)慣了。爺爺堆好之后就會休息一會,坐在車的扶手上抽上一輪旱煙,把我熏得夠嗆。爺爺過完煙癮后就將扶手上的繩子掛著脖子上,在兩手上吐一些唾液,來回擦拭后握緊扶手的兩頭,而我早已經(jīng)將繩子解開,繩子繞過肩膀,一手握著繩子的頭,一手握在繩子的結(jié)上。爺爺喊一聲“起”我就用力的拉繩子。豬糞堆得很高,少說也有一百多斤,每次我都埋怨?fàn)敔敹涯敲炊?,單輪車悠悠晃晃地在泥土路上慢慢移動著,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那印痕歪歪扭扭地,說明我的力沒有和爺爺?shù)牧τ迷谝粭l線上。
“呦,變男子漢了!”一路上只要看到我拉車的都會來上這么一句,而我只顧埋著頭用力的拉著,真像被蒙上眼睛的磨豆腐的小毛驢。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給爺爺拉過多少次車,家里的豬都是奶奶喂養(yǎng),一年又一年不知道有多少只豬進(jìn)進(jìn)出出,我總覺得豬長得都是一樣的,只有奶奶知道這只豬和上一只豬是不一樣的。等我上了高中到縣城去求學(xué)我就沒有給爺爺拉過車了,偶爾想拉一次爺爺都說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學(xué)習(xí)比干這個累多了。其實爺爺哪里知道,拉車一點都不累,因為那時的我學(xué)會了偷懶,看上去繩子是直的其實根本沒有用多少力,爺爺也不說,只是默默地加大手上的力量,肩膀也微微聳了起來,就像一只遇到危險的小貓一樣。
青山重疊,白云悠悠。一條羊腸小路通向遠(yuǎn)處的田野,一老農(nóng)推著單輪車,車上堆滿了豬糞,前面一稚子彎著腰拉著繩子,爺孫倆就這樣在群山懷抱中走著,他們是那么的渺小,在高山看來不過一移動的黑點,然而我卻無限的懷念著拉車的感覺,那種“咯吱咯吱”的聲音是那么親切,就像母親溫柔的叮囑。
拉車是有回報的,而且來得是那么快。在回來的時候車子就空了,所以爺爺就讓我坐在車上拉我回家。拉糞時我是不坐的,畢竟不干凈,拉糧食時就可以坐了。有時候我和我妹妹一人坐一邊,手里拿著糖果,隨著車子身子上下晃動。天是那么的藍(lán),水是那么的清,我們是那么快樂。
再長大一些爺爺說你自己試試能不能把車子使好。平時不怎么干活所以兩手的力量有限,第一次剛把扶手拉起來車子就不聽使喚地向一邊倒去,根本不跟我商量。爺爺把車子扶正之后再讓我試試,沒有想到這次車子倒向另一邊,爺爺說你這是沒有用好力氣,兩手要用相同的力量,左手勁大了肯定向右倒,右手勁大了肯定向左倒,同時眼睛要看著正前方,不能盯著腳下,身子微弓,眼到手到心到這車就聽你的了。我按照爺爺?shù)脑捲嚵艘幌拢孢@車子不向兩邊倒了,我腳上一用勁車子還向前進(jìn)了,我心里頭一得意就加快了步伐,沒想到前面一個溝我想“剎車”已經(jīng)來不及了,車輪直接就下了溝,還有人沒有下去。我心驚肉跳,如果換做是自行車我現(xiàn)在肯定掛彩了。爺爺并沒有責(zé)怪我,而是對我說:“這堆車推得好不容易啊,既會前進(jìn)也要會后退,關(guān)鍵還是要學(xué)會控制車子!”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爺爺彎下身子,叫我用手摸摸他的脖子,“呀,好大的一團肉啊,這是什么啊,爺爺?”我摸著如饅頭般的一團肉驚奇的問道,“這是幾十年推車推出來的??!”爺爺個子不是很高,身子也不很健壯,我望著遠(yuǎn)山,我覺得爺爺就像那遠(yuǎn)山,有他,家里穩(wěn)重而踏實。
如今木制的單輪車漸漸地退出了歷史的舞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用鐵做成的單輪車,輕快小巧,價格也很實惠,很多人家都買了這樣的單輪車,而將木制的單輪車不是當(dāng)柴火燒掉了就是擱置了,它就像一頭年邁的老牛再也耕不了田了,默默地躺在田埂邊看著年輕的一代健步如飛,似乎也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也是這樣的有勁!
從拉車到推車,我從一小孩長成了健壯的青年;
從小孩到青年,單輪車卻慢慢地離開了人們的視線,成為某種存在的影子。
我聽見了你哀嘆的聲音,姥姥爺?shù)难凵窭镆彩前@吧。
老屋里的單輪車已經(jīng)放了三年了,三年來它就靜靜地呆在那里,灰塵給它披上一層薄薄的輕紗。它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它的對面是姥姥爺?shù)倪z相,眼睛雪亮雪亮地,仿佛能射出光一樣,他們就這樣對著。 單輪車應(yīng)該是家鄉(xiāng)獨有的吧,一輩子做農(nóng)活哪家沒有一輛單輪車呢,單輪車就像現(xiàn)在中產(chǎn)階級家里的汽車一樣不可缺少。有些年紀(jì)的單輪車都是木制的,大小模樣都有一定的樣式,幾乎是大同小異,正因為長得都差不多,所以每輛單輪車上都會寫上車主的名字和“出廠日期”。我家的單輪車寫的是我爺爺?shù)拿?,用毛筆寫的楷書“程樹國”,而“出廠日期”因年代久遠(yuǎn)已經(jīng)看不清楚,依稀看到“八月”字樣。我猜我家的單輪車已經(jīng)有二十多年的歷史了吧,反正從我記事開始就有了單輪車。舊舊的的單輪車幾乎見證了我的成長。 小時候我是恨單輪車的,理由很簡單,干活!小孩子都貪玩,不想干體力活。不要小看了單輪車,它的作用可不一般,出糞、運糧食、運草糧、運石頭等等都有它的影子,單輪車實實在在是農(nóng)民的好幫手。單輪車的前端有一個像牛角一樣翹起來的東西,上面饒了一圈繩子,用的時候就把繩子解開。我清楚地記得爺爺用的繩子上面打了一個個的結(jié),這樣能不僅不滑手也能使上勁。家里養(yǎng)豬,所以隔一段時間就要出豬糞,就是把豬糞從豬欄里拉出來倒到田里去做肥料,那是做好的農(nóng)家肥。 出豬糞那天爺爺很早就把我喊醒了,農(nóng)家干活都趁早。爺爺用耙子將豬糞堆到單輪車上,這可是精細(xì)活,稍不注意就會是車子失去平衡而翻到,得一邊對些再另一邊對些,這樣輪換著堆就快了。爺爺堆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一開始覺得好臭過一會兒也就習(xí)慣了。爺爺堆好之后就會休息一會,坐在車的扶手上抽上一輪旱煙,把我熏得夠嗆。爺爺過完煙癮后就將扶手上的繩子掛著脖子上,在兩手上吐一些唾液,來回擦拭后握緊扶手的兩頭,而我早已經(jīng)將繩子解開,繩子繞過肩膀,一手握著繩子的頭,一手握在繩子的結(jié)上。爺爺喊一聲“起”我就用力的拉繩子。豬糞堆得很高,少說也有一百多斤,每次我都埋怨?fàn)敔敹涯敲炊?,單輪車悠悠晃晃地在泥土路上慢慢移動著,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那印痕歪歪扭扭地,說明我的力沒有和爺爺?shù)牧τ迷谝粭l線上。 “呦,變男子漢了!”一路上只要看到我拉車的都會來上這么一句,而我只顧埋著頭用力的拉著,真像被蒙上眼睛的磨豆腐的小毛驢。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給爺爺拉過多少次車,家里的豬都是奶奶喂養(yǎng),一年又一年不知道有多少只豬進(jìn)進(jìn)出出,我總覺得豬長得都是一樣的,只有奶奶知道這只豬和上一只豬是不一樣的。等我上了高中到縣城去求學(xué)我就沒有給爺爺拉過車了,偶爾想拉一次爺爺都說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學(xué)習(xí)比干這個累多了。其實爺爺哪里知道,拉車一點都不累,因為那時的我學(xué)會了偷懶,看上去繩子是直的其實根本沒有用多少力,爺爺也不說,只是默默地加大手上的力量,肩膀也微微聳了起來,就像一只遇到危險的小貓一樣。 青山重疊,白云悠悠。一條羊腸小路通向遠(yuǎn)處的田野,一老農(nóng)推著單輪車,車上堆滿了豬糞,前面一稚子彎著腰拉著繩子,爺孫倆就這樣在群山懷抱中走著,他們是那么的渺小,在高山看來不過一移動的黑點,然而我卻無限的懷念著拉車的感覺,那種“咯吱咯吱”的聲音是那么親切,就像母親溫柔的叮囑。 拉車是有回報的,而且來得是那么快。在回來的時候車子就空了,所以爺爺就讓我坐在車上拉我回家。拉糞時我是不坐的,畢竟不干凈,拉糧食時就可以坐了。有時候我和我妹妹一人坐一邊,手里拿著糖果,隨著車子身子上下晃動。天是那么的藍(lán),水是那么的清,我們是那么快樂。 再長大一些爺爺說你自己試試能不能把車子使好。平時不怎么干活所以兩手的力量有限,第一次剛把扶手拉起來車子就不聽使喚地向一邊倒去,根本不跟我商量。爺爺把車子扶正之后再讓我試試,沒有想到這次車子倒向另一邊,爺爺說你這是沒有用好力氣,兩手要用相同的力量,左手勁大了肯定向右倒,右手勁大了肯定向左倒,同時眼睛要看著正前方,不能盯著腳下,身子微弓,眼到手到心到這車就聽你的了。我按照爺爺?shù)脑捲嚵艘幌拢孢@車子不向兩邊倒了,我腳上一用勁車子還向前進(jìn)了,我心里頭一得意就加快了步伐,沒想到前面一個溝我想“剎車”已經(jīng)來不及了,車輪直接就下了溝,還有人沒有下去。我心驚肉跳,如果換做是自行車我現(xiàn)在肯定掛彩了。爺爺并沒有責(zé)怪我,而是對我說:“這堆車推得好不容易啊,既會前進(jìn)也要會后退,關(guān)鍵還是要學(xué)會控制車子!”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爺爺彎下身子,叫我用手摸摸他的脖子,“呀,好大的一團肉啊,這是什么啊,爺爺?”我摸著如饅頭般的一團肉驚奇的問道,“這是幾十年推車推出來的??!”爺爺個子不是很高,身子也不很健壯,我望著遠(yuǎn)山,我覺得爺爺就像那遠(yuǎn)山,有他,家里穩(wěn)重而踏實。 如今木制的單輪車漸漸地退出了歷史的舞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用鐵做成的單輪車,輕快小巧,價格也很實惠,很多人家都買了這樣的單輪車,而將木制的單輪車不是當(dāng)柴火燒掉了就是擱置了,它就像一頭年邁的老牛再也耕不了田了,默默地躺在田埂邊看著年輕的一代健步如飛,似乎也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也是這樣的有勁! 從拉車到推車,我從一小孩長成了健壯的青年; 從小孩到青年,單輪車卻慢慢地離開了人們的視線,成為某種存在的影子。 我聽見了你哀嘆的聲音,姥姥爺?shù)难凵窭镆彩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