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合群，我們究竟浪費了多少時間

　　文/初小軌

　　1

　　朋友涵涵突然來借錢，要的不多，但聽上去很急迫，說月底就能還，我趕緊給她微信轉(zhuǎn)了賬。晚上的時候，她說，謝謝你啊，小軌，但是這筆錢月底暫時還不上了，因為我是幫葉子借的，她正在籌錢裝修房子等著結(jié)婚用呢。

　　我一驚，問她，哪個葉子？她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她說，你沒見過，但是我跟你提過，就是那個半夜跟她老公吵架跑到我家睡的那個女孩，我倆關(guān)系還不錯。這個葉子，我確實聽涵涵講過幾次。葉子建了個玩樂微信群，經(jīng)常叫著群里一幫男男女女輪流請客，一起吃飯，一起爬山，一起唱歌，涵涵每次都參加。她會去參加群里每個人的婚禮并隨上份子錢，會隨時同意別人需要她湊數(shù)的飯局，不用提前約，隨叫隨到。

　　涵涵工作五年，幾乎沒存下什么錢，沒男朋友沒房沒車，在我們?nèi)ψ永锸浅隽嗣睦虾萌耍蠹叶颊f她很好相處，因為她極少拒絕別人，不管熟不熟。

　　涵涵的腿有點外八字，特害怕別人笑話她走路滑稽，但就是有賤胚子喜歡拿這個開她玩笑，尤其是關(guān)系稍顯親密的人，說她走路像一只上了煎鍋的鴨子。別人指著她痛處哈哈大笑時，她也只是尷尬一笑。

　　我問她，不喜歡別人開的玩笑干嗎不直接告訴對方？她說，我怕別人說我開不起玩笑，說我不合群。

　　嗯，很多人都會這樣，胸口即便雷霆萬鈞，唇齒間卻依然云淡風(fēng)輕。為了一個別人口中的合群，明明想拒絕卻不敢說出口，寧可以犧牲自我為代價，也要對他人友善。

　　那么，你見群就合就算是合群了嗎？

　　有多少人，明明討厭社交卻不敢不去；有多少人，明明不想瞎聊卻硬是張開嘴強(qiáng)顏歡笑；又有多少人，幻想試圖通過幫助別人來維持泛泛之交？

　　那些明知你不樂意，還要拿著“合群”脅迫你、為難你的人，也壓根不是什么好人。

　　2

　　在報社做記者的時候，認(rèn)識一個加拿大朋友達(dá)西，他聘請我給他做了一個項目的翻譯。

　　項目結(jié)束后，達(dá)西在一個會所請項目組所有人歡聚慶功。十三個老外，來自五湖四海，就我一個中國人。那天剛好報社排表上分給了我兩個版，而我手頭上還有四篇稿子需要當(dāng)天寫完等著上版。所以去參加慶功Party的時候，我牽腸掛肚地對自己說，嗯，就玩1個小時，然后就滾回來干活。

　　一個小時過去了，大家都玩得興致正濃。有人要玩射箭，讓我?guī)兔Ωぷ魅藛T溝通一下；有人想點首歌讓臺上那個身材火辣的歌手唱，要我?guī)兔枂栃枰嗌馘X……

　　因為第一次合作，我希望給達(dá)西他們留下好印象，以便以后有這種錢多事兒少的活兒，還能愿意再次找我。兩個小時過去了，他們完全沒有散的意思，而我，也不好意思先行告退，但是因為一堆稿子還在等著我，所以每過去一個小時，我就焦慮地看一下時間……

　　四個小時之后，我開始心不在焉，焦慮爆棚，如果晚上十點前交不了版，我必掛無疑。于是，我決定醞釀理由，醞釀各種抱歉的情緒好讓自己能妥善退場。這個時候達(dá)西注意到我的不對頭了。

　　他問，是不是有事需要提前走？

　　我臉一紅，支支吾吾地說出各種理由和原因來表達(dá)自己不得不提前退場的慚愧與抱歉，沒等我說完，他馬上打斷我，一臉詫異地問我，小軌，你要是有事需要提前離開，為什么不直接說呢？你隨時可以走啊，這里沒有任何人需要你遷就我們才能開心的，而且，也沒有人有權(quán)利干涉你的自由啊。

　　之后，達(dá)西在中國的一年，我們一直保持著穩(wěn)定的合作關(guān)系。

　　同道中人，和而不群；非你所愿，群而不合。

　　3

　　“合群”并不能成為一種可靠的價值判斷，當(dāng)你和一個群體交往感覺到累的時候，說明你們可能并不是同一類人。不是所有的群，你都要迎合，脅迫性融入群體很難給你帶來任何舒適與價值。

　　更甚的是，當(dāng)你削足適履地綁架自己強(qiáng)行融入一個自己壓根不喜歡的群體，這往往意味著一種墮落的開始。

　　《在細(xì)雨中呼喊》一書中，余華寫過這樣一段話：

　　我不再裝模作樣地?fù)碛泻芏嗯笥?，而是回到了孤單之中，以真正的我開始了獨自的生活。有時我也會因為寂寞而難以忍受空虛的折磨，但我寧愿以這樣的方式來維護(hù)自己的自尊，也不愿以恥辱為代價去換取那種表面的朋友。

　　有很多人，只是因為害怕別人說他孤僻才去社交，才去犧牲自己的獨立精神與真實意愿讓自己出現(xiàn)在聲色犬馬的群體狂歡中，但真正有所成就的人，都在用“不合群”的時間去重塑真正的自我。

　　合群確實能給很多人帶來安全感，孤僻、不愛說話、跟大家玩不到一塊去，在現(xiàn)實生活中確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但是，有些平庸的群體就是怕你出挑，他們就是要同化你，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把你拉低到平庸的層次里，這樣，他們才有群體平庸的安全感。

　　你害怕不融入群體會被大家鄙視，但是，用“合群”脅迫你融入群體的人，更怕被你鄙視。無敵向來寂寞。妥協(xié)來的泛泛之交，很難讓你受益頗多。合群確實會給人帶來資源機(jī)會，這就是為什么有人明明心不甘情不愿，但是還是要打起精神來觥籌交錯不斷喝吐的原因。

　　但是，有獨立精神的人，多數(shù)不稀罕那些所謂的人脈資源。泛泛之交，多是表面資源。唯有擇良木而棲，擇良友而交，讓自身強(qiáng)大，沉淀真本事，才能跟別人平等對話，才能不卑不亢地談合作共贏，而不是跪求幫忙。

　　朋友過生日，來吧；誰誰誰結(jié)婚，去吧；晚上來喝酒啊，好的。很多人跟我們并不熟，但因為一句“都是朋友嘛”，就挽著面子顛顛地去了。

　　為了“合群”，我們究竟浪費了多少時間？

　　我們以犧牲自我意愿為代價的“合群”，又能給我們帶來多少我們期待的友誼與資源？有時候，不是別人綁架了你的意愿，而是你用不切實際的期待綁架了自己。

　　合群很重要，但是要合一個什么樣的群，更重要。沒有人逼著你去做一個小可愛，合群的目的是為了交流學(xué)習(xí)，彼此提升，或者只是為了純粹而真實的情誼。

　　如果這兩樣你都不為，只是花費大把的時間讓別人都說你“人很好”，那么，你就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這樣的群，合而無用，只是在幫你消磨余生。

　　唯有尊重內(nèi)心，擅做取舍，才能腳踏實地?fù)碛幸粋€清凈快樂的自我。

　　合群不是規(guī)則，你終究還是要對自己負(fù)責(zé)。

　　作者：初小軌，山東水瓶女一枚，作家，首部散文隨筆集《很感謝你能來，不遺憾你離開》已全面上市，作者微博@初小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