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一)
目送 袁冰婕 外婆是個很勤勞的人。 記憶里的外公也一樣。 掰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外公走了已經(jīng)有**了吧,到底是多少年呢? 似乎我也記不清楚了。 但我卻知道外婆經(jīng)常在沒有人的地方想著外公;外婆經(jīng)常在被窩里偷偷哭泣;外婆經(jīng)常獨自在磐石的老房子里望著外公的遺像發(fā)呆,似乎是要透過這幅面帶微笑卻死氣沉沉的遺像看到很遠的地方,然后慢慢地,淚水就溢出了眼眶。 似乎是在目送著什么。 外婆和外公都是好強的人。 在很久以前,他們是自己經(jīng)營一家服裝廠的,他們倆起早貪黑,拼了命地工作,只是為了讓子女過上好點的生活。而那時的他們卻為了省幾塊運輸費,而將那些成箱成箱的衣物讓外公親自去送貨,這也是外公自己要求的, 他說: “咱們能省點就省點,你嫁給我以后也沒有過過什么好日子,我也省點錢給你買件像樣的首飾?!?br /> 外婆笑著,“早點回來?!?br /> 就這樣,怔怔的望著外公漸行漸遠的背影。 目送他遠去的步伐。 漸行漸遠。 而后來隨著大舅去外地創(chuàng)業(yè),他們二老不放心大兒子,也不放心其他兩個孩子,于是他們便商量著誰去外地這事兒,他們誰都不想,但是為了子女卻又一定要這么做。 外公去山西,外婆留在家里。這是他們最后的決定。 那時飛機對于他們來說是昂貴的東西,于是外公便選擇了搭乘火車離開。 外公離開的那天是雨天。天空中飄著蒙蒙的小雨。 火車站是個擁堵的地方,也是個悲涼的地方,它見證了太多人的分分合合又或者是別離。 外公拖著行李,叫著外婆的名字,阿雪,我走了,記得照顧好兩個孩子,還有,你自己要保重。 最后那兩個字外公咬得很重很重。而外婆從來不是個矯情的人,如今卻也被一些不知名的液體浸濕了眼眶。 “況且、況且、況且……”原本緩慢的火車在這一刻竟顯得如此的遙遠。 “記得到了打個電話給我——” 外婆對那輛漸行漸遠的火車喊道。 目送那輛火車中的人。 漸行漸遠。 后來他們都去了山西,那時大舅的事業(yè)剛剛起步,偌大的倉庫里堆著舅舅貸款買來的衣服,他們不放心把倉庫交給別人,但倉庫的房間又小,只能擺下一張單人床,依舊是外公住倉庫,而外婆回舅舅租的房子里照顧那才一周歲的表弟。 但外婆一日三餐必會親自做好送到商鋪里給舅舅、舅媽他們,更重要的是給外公送去一些換洗的衣服,被褥之類的,叮囑外公好好保重身體,晚上不要太遲睡之類的話,盡管她已經(jīng)不厭其煩地說了很多次了,而外公也依舊聽得耳朵都要出繭了,但她依舊愛說,而外公也依然興味盎然地聽著。 “啊清啊,晚上記得蓋好被子啊,倉庫的門要鎖好啊,店里轉(zhuǎn)兩圈就回來睡吧,肚子餓的話保溫盒里有烏雞湯........”即使外公已經(jīng)一把歲數(shù)了,但外婆仍像對待小孩一般得念念叨叨。 在古老的樓燈的照耀下,外婆向商鋪走去,與舅舅他們一同回家,而此時,外公目送著外婆漸行漸遠的背影,在夜色中散去,與夜色融為一體,淡出。 而外公的目光也漸行漸遠。 漸行漸遠。 其實有些東西不注重于某個一時,它只是在零零散散中出現(xiàn)在面前,然后就是潛入心房,無法磨滅。 我想,如果沒有那件事,外公與外婆現(xiàn)在一定很幸福。 因為一次意外,外公走了,永遠地走了。 我忘了那天外婆是在老家還是在山西,我忘了那時媽媽和小舅的樣子,我忘了許多許多。 但我記得那是個臺風的日子,老家漲著洪水,淹沒了膝蓋。 只是依稀知道,外公的姐姐對醫(yī)生說,不要再做手術(shù)了,因為外公那時的樣子太慘太慘,根本不忍心看他,大汩大汩的血源源不斷地倒出來,護士一個臉盆、兩個臉盆……往外端,而外公卻仍舊撐著一口氣,死死地撐著一口氣。 而外婆一到,外公似乎笑了笑,但那幾乎已經(jīng)壞死的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