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規(guī)律

紀文東，四十好幾的男人，身著孝服，眼淌熱淚，跪在剛剛?cè)胪恋泥従訌埓髬鸬膲炃埃镁貌豢想x去。這位身材魁梧，儀表堂堂的漢子卻有著一個凄慘的童年。如果沒有張大娘的時時關(guān)照和接濟，也可能他早就不在人世了。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如今老人去了，留給他的只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文東的爹娘在文東五歲時，不到一年的時間相繼去世。文東他爹在臨終前，含淚將文東托付給了自己信任的大哥大嫂，并將三間瓦房一頭牛，還有三百元積蓄及文東他媽陪嫁的金銀首飾等財產(chǎn)交 由大哥大嫂代文東管理。大哥大嫂信誓旦旦，指天發(fā)誓，說你的孩子不就是我的孩子嗎！別說你留下這么多財物，就是分文沒有，我們也會把孩子帶大，何況咱本來就是一家人嘛！文東他爹聽后帶著一絲微笑，安祥的閉上了雙眼。在場的村干部和鄰里都感動地哭了。

然而辦完喪事沒幾天，鄰居張大嬸就聽到文東挨打的哭叫聲。而且隔三差五，常聽到文東大爺和大娘責打孩子的聲音。好心的大嬸不止一次過去勸解，然而一切照舊。后來她發(fā)現(xiàn)孩子很少出來玩，偶爾看見孩子在門口站一站，也看不到孩子的笑容。大娘走過去看看他，問幾句話，孩子表情驚恐不敢說話。大娘又發(fā)現(xiàn)孩子瘦了許多，而且身上、臉上都有傷痕。看到這些，善良的大嬸掉下了眼淚。慢慢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都知道了這件事。等村干部來質(zhì)問他倆口子時，可他們愣說是孩子不聽話。他們是受孩子他爹所托，當然有管教他的權(quán)力，又不是害他，“你們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管得著嗎？”確實，沒有抓住他們虐待孩子的事實，外人誰也沒權(quán)力干涉他們。大家盡管七嘴八舌忿忿不平，可也愛莫能助。

一年又一年，孩子漸漸長大了。張大嬸不知趁他們倆口不在家時給孩子送過多少次吃的，即便是一個窩頭，半塊山芋，她看著孩子大口大口地吃下，也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孩子長高了，身上穿的卻仍是一兩年前短小破舊的衣褲。春夏秋三季還可以湊合過，到了冬天，張大嬸每當看到穿著飛了花的衣褲、露著半節(jié)胳膊半節(jié)腿、聳肩抱臂的小文東時，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就趕緊找出自家孩子的舊棉衣棉褲，拆洗拆洗，加層棉花接點布，連夜做好后還得強裝笑臉送給文東的大爺大娘，說這棉衣棉褲自己的孩子嫌不好看，給你們文東穿吧！說著親手給文東穿在身上。在孩子長成人 之前，老人共給他改制了三套棉衣，時不時地接濟他點吃喝，有時還塞給他三毛兩毛的零花錢。就是在這樣的家境里，紀文東終于長大了，也成才了。開個汽車，鼓搗個拖拉機，修修理理樣樣摸得來。追求他的姑娘好幾個，眼看到談婚論娶的年齡了，他終于向大爺提出自己單獨理家過日子的事。盡管不情愿，面對一個年輕有為的后生和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輿論，他不能，也不敢不同意。但是以家里困難為由只退給文東那三間又破又舊的瓦房，而房里的家什早已搬用一空。而他們兩口子在二十幾年的歲月里前后共生了六個孩子，并給兩個兒子蓋了新房成了家。文東對此沒說一句埋怨的話，反而在村里人替他抱不平，勸他打官司時說：“大爺把我養(yǎng)大不容易，要是沒有他們收留我，哪有我的今天！東西和錢是人掙的，不是說‘好男不爭莊田地，好女不爭嫁妝衣’嗎？如果不學本事，不務(wù)正業(yè)，就是有再多的財產(chǎn)也保不住。我一定學好技術(shù)，為咱村作點事，才能對得起鄉(xiāng)親們的愛護，對得起大爺大娘的養(yǎng)育之恩。”鄉(xiāng)親們對文東沒有不豎大拇指的。

現(xiàn)在的紀文東，是村辦企業(yè)的廠長，獨生子在城里念大學，一家人生活得美滿幸福。

再看看背信棄義的文東大爺家：他一共四個女兒兩個兒子。大女兒在二十九歲時患腎結(jié)石先死了，大兒子二十九歲也患上腎結(jié)石，不久也死了，小女兒到二十九歲時也得了同樣的病不治而亡。弄得老娘口心驚肉跳，晝夜不寧，六個孩子死了仨，后面還會出什么事？不久小兒子因為打架斗毆，結(jié)伙搶劫，被判了十年徒刑，他已經(jīng)是個“三進宮”的?？土?。在他被宣判的當天，老娘，也就是文東的大娘，突發(fā)腦溢血，從此癱在床 上，受盡了孩子的白眼和呵斥。因為大小便失禁 ，她常常被泡在屎尿當中，有時一天也無人理睬。就這樣，她硬是活了三年多才悲涼地死去。大娘沒死的時候，大爺就患上了老年癡呆癥。老伴死后半年，他在走路時不小心，一頭栽到地上，從此再也沒起來。

鄰居給我講完了她們老家的兩段故事后，又問我：這算不算因果報應(yīng)？還沒等我回答，自己就說：“我們那兒的人都說這是老天爺對他們的懲罰?！蔽覍λf，就像種莊稼一樣，種什么種子收什么果實，這是大自然的規(guī)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