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城】：我躺下的夜晚，石頭城 /成了一首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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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石頭城】
作者：雪豐谷
我躺下的夜晚，石頭城
成了一首歪詩的鎮(zhèn)紙
今晚的暴雨形同潑墨
江水的走勢，與我的筆跡
簡直如出一轍
衣角被風(fēng)掀開的那一刻
一團(tuán)越揉越偏安的紙
攤開了滿臉皺紋
夢更灑脫，喜歡扮鬼臉
原先嗜血的小蟲子
扭扭身子，又飛到了紙上
密密麻麻的
仿佛城墻上長出的苔蘚
睡眠如蠶繭，石頭城遺址
在我吐絲的地方
中風(fēng)似的，歪了歪嘴
2，【酒后】
作者：雪豐谷
借著酒勁，舌頭一骨碌
我已從僵硬的體內(nèi)掙脫出來
一股會走路的風(fēng)
與迎面而來的螢火蟲
撞了個滿懷
我笑了（嘿嘿笑著）
謙遜的螢火蟲立馬心領(lǐng)神會
嬌滴滴的遞來一瓢光陰
我沒推辭，也顧不上客套
權(quán)當(dāng)是一壺還魂酒
咕嚕咕嚕便痛飲而盡
“活著多好！碰上一二個知己
豈不更快活......”
就這么叨咕叨咕著
拐進(jìn)了孝陵衛(wèi)自家新居
推窗的一刻，聽見知了在叫
我又笑了：“小…樣
大麯高了，滿身…酒氣
還好意思哼，哼，哼小曲”
3，【聽見雷聲】
作者：雪豐谷
聽見雷聲
以為有人在叫我
雄渾有力的男中音
就像一把揮舞的大錘
我的乳名早已被人遺忘
仿佛一座破舊的遺址
多年來，風(fēng)兒譏我為石頭
雨點(diǎn)拿我當(dāng)球踢
雷聲，雷聲
這撼動星辰的黃鐘大呂
河流開始沸騰
五岳起身探路
聽見了雷聲
驟然想起已逝的親人
4， 【刈草機(jī)】
作者：雪豐谷
五一，身患哮喘的刈草機(jī)
邊咳嗽，邊干活
耗時約莫半包煙工夫
東郊半坡，別墅又一村
總算是剃了個板寸
干活的園藝師，人機(jī)一體
臉頰上胡須，雜草叢生
年齡看上去與我相仿
邊抽煙，邊撣灰
肺部彌漫著敗葉的氣味
五一的陽光格外喜慶
雇主的眼睛，超清掃描儀
刈草機(jī)當(dāng)然明白
限期天黑，一攤棘手事
得一攬子分別擺平
園藝師佝僂著身子扭起來
如同刈草機(jī)的螺釘
銹跡再多，也得擰緊
這年頭命在崗位
與工頭作對，等于報廢
5， 【老懷表】
作者：雪豐谷
老懷表逾花甲了
牙齒松動，小腿肚子乏力
馬拉松面前犯了愁
也不適合轉(zhuǎn)場踢足球
一度自信滿滿
昂首闊步的老懷表
掉了鏈子，內(nèi)心也歉疚
生活的節(jié)奏有快有慢
跟出師表較勁的人
已挨個退了休
老懷表呀老懷表
脾氣擰，喜歡蹦跶
不想下崗，淚兒滴答流
就像夕陽，一步一個回頭
6，【石橋】
作者：雪豐谷
趕在汛期之前，鯉魚提前打挺
熟悉水性的鯉魚
這一回，不再跳龍門拉風(fēng)
而是把鱗片交給石塊
只剩下高鈣的骨架
躺在水波之上
讓分離著的兩岸，如期幽會
看見了嗎？河流的創(chuàng)傷
那鯁在喉頭的疼痛
終于從混淆的是非里
被我清晰指出
“苦難也有盡頭的”
面對殘荷我繼續(xù)念叨著：
原諒了河水泛濫
一條橫空出世的鯉魚
獲得重生。石頭們只講硬道理
7， 【老花鏡】
作者：雪豐谷
頭一回佩戴老花鏡
頭一回，體驗(yàn)隔山打牛
從一件事物里洞悉另外一些事物
把一張紙擱置玻璃杯的底部
看它如何飛白
老花鏡不是眼球的防風(fēng)水晶
乍一看，倒像是流速變慢的水面
結(jié)出了一層薄薄的冰
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
明與暗拉開了架勢，互相較著勁
在眼皮子底下斗得你死我活
此時有人故意裝聾作啞
此時的我，不再和人爭吵
也不想做個瞎子
頭一回扶鏡架如扶自己的軟肋
在兩扇被花瓣遺漏的窗口
端詳自己草擬的詩
看著看著，日月的瞳孔漸漸放大
淚水把鏡片洗了一遍
看著看著，紙上黑天鵝
開始飛白，出現(xiàn)了大片大片的
蓮花云以及比云還要輕微的
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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